而如今，吳娜、白正卿、陳默，他們仨憑藉着自己的努力，將這一層樓真的變成了地獄。
但這地獄之中，不是隻有魔鬼，還有爲之付出生命的天使。
“隊長……”兩聲嘶吼突然爆出，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陳默身上。
直到此時，白正卿與吳娜才發現陳默已經死了。
他們的眼中有着深深的悲涼。
兩名二隊的隊員飛速上前，打算查看一下陳默還有沒有的救。
而兩名魔鬼見此場景，已經有了退意。
於是趁所有人還在發愣之際，他們突然像是商量好的一般，飛速轉身，向着身後的落地窗奔去。
他們已經管不了這是18層了，也顧不得外面是一座相隔五十多米的大樓，從這裏撞碎玻璃躍出去也許是他們今天唯一的生路。
白正卿怎麼可能就此放過他們。
今天爲了這一戰，他們犧牲了一名隊友，這最後的兩隻魔鬼，就當做是祭奠陳默的獻禮吧。
只見白正卿擡手一抖，無骨劍無聲飛出，以快出魔鬼幾倍的速度應聲刺入一名魔鬼的後背之中。
在做出這個動作的同時，他又利用完好的那條腿，腳尖一個挑射，將地上躺着的一柄匕首踢飛了出去。
即便換來的是他站立不穩，一屁股跌坐在血泊中，他也毫不吝嗇最後的這一份力量。
匕首不負所望的刺入了另一名魔鬼的後腦之中，讓白正卿鬆了口氣。
終於結束了。
當兩隻魔鬼失去了一戰的勇氣，用後背面向白正卿時，這也預示着他們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至此，這次參與進來的所有魔鬼通通伏法。
這是一場偉大且慘烈的勝利。
…………
翌日，吳娜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的，但依然帶領着隊員們出現在了陳默的追悼會上。
陳默只有三十多歲，至今未娶，更不可能有子女，所以在他的靈堂上，只有兩位白髮蒼蒼的老人跪在一邊無聲的哭泣着。
之所以無聲，是因爲老兩口早已哭到聲嘶力竭，嗓子一時竟難以發出聲來。
所謂世間最苦難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
雖然這句話是一個比喻，但二老是真正的白髮了啊。
而更苦澀的是，陳默還是他們的獨生子，這讓二老怎能不傷心欲絕。
這次的追悼會也是魔偵局的同事們幫忙辦的，老兩口早已沒有了心氣去做這些事。
“節哀。”吳娜走上前來對着老兩口鞠躬說道。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硬是沒流出一滴淚來。
其實有時候哭不出來纔是最傷的。
對於陳默的家人，她並不熟悉，他們這些整日裏活在刀口舔血的日子裏的人早已有了一些默契。
比如，儘量不接觸對方的家人。
這是怕萬一有一日出了什麼意外，也不至於太過傷感。
就像現在，老兩口再傷心，也不過就是兩個陌生人，比起見到熟人傷心欲絕的模樣，這樣心裏多少能好受一些。
但那也不過是騙騙自己罷了。
有陳默這層關係在，他們這些人又怎麼可能完全不顧老兩口的悲傷呢。
雖無法感同身受，但卻各有各的悲傷。
這一次的戰鬥勝利並未給他們帶來多少喜悅的心情。
這是魔偵局的損失，同樣也是全人類的損失。
即便是見慣生死的衆人，在見到陳默的遺照時，還是默默的流下了眼淚。
石曉靜是哭的最大聲的，因爲她是女的，又很年輕，所以她有放肆哭泣的權力。
其他人，像郭世仁、趙天明這樣的老爺們，他們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雖然他們的眼眶也紅得像能滴出血來。
吳娜沒有哭，她只是一臉漠然的看着照片，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正卿拄着柺杖走到她的身邊，嘆息一聲，輕聲說道：“以前在學院，老師曾告訴我，真正的御魔師與魔鬼之間的較量是很殘酷的，每年都有超過百名的御魔師會葬身於魔鬼之手。當時我並沒有太多感受，在我的腦海中這只是一串冰冷的數字，但現在，我終於有了真切的感受。這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
吳娜聽了後，卻是突然笑了一聲，雖然在這個場合，這種笑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但吳娜並未在意。
她只是笑着說道：“你能明白這個道理，老陳就沒有白死。”
說完，她轉頭看向白正卿一臉溫柔的繼續說道：“你知道嗎？老陳很看好你。他在前幾天還在跟我要人，他希望你能加入他們二隊，當時我拒絕了他，我跟他說，要你加入二隊必須他自己出面說服你。”
白正卿聽聞一怔，他真的不知道背後還有這麼一茬事。
現在他終於明白那天開戰前，爲什麼陳默要跟着他了。
是的，那天其實他早就發現了陳默的跟蹤，但他並未說破。
在那種緊急的情況下，他也顧不得想陳默跟着他究竟是什麼目的了。
現在結合吳娜所說，他明白了，陳默也是有私心的。
但那又如何呢？
誰沒有私心？
他加入海城魔偵局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查明父親的死因嗎？這難道不是私心？
所以他沒有權力指責別人。
再說，如今的陳默正是用實際行動告訴了白正卿一件事，不要浪費了自己的天賦。
即便如陳默這樣的普通御魔師，也在兢兢業業、不懼生死地履行着御魔師的職責，而他作爲其中的佼佼者，又有什麼資格懈怠呢？
白正卿站在陳默的遺像前想了很多，最後他長出一口氣，對着遺像深深的鞠了一躬。
人都是這麼成長起來的。
雖然對於19歲的白正卿來說，似乎太早了些，但天才有別於常人的，又何止是他們的天賦呢？
天賦帶給他們的是遠超常人的成長速度和空間，但同樣的，天賦也需要他們去更早的面對人世間的苦難和不可思議的經歷。
這種經歷有靈光乍現後的恍然大悟，也有悲痛萬絕後的人生思考。
19歲，還年輕，白正卿之後要經歷的事情又何止這些，所以他得學會與自己和解，不能一直沉浸在這種悲傷的情緒中。
這就是他這一鞠躬的意義。
敬生命的脆弱，敬精神的頑強，敬人生的感悟，敬未來的自己。
最終，陳默被葬進了海城的浩園，這是犧牲的御魔師最終的歸屬之地，也是他們一生榮耀的象徵。
全球每座大城市都有這麼一座浩園，寓意着浩氣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