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殿下可否解嬌娘一惑?”
司徒承宇鬆開她的手腕,目光緊鎖寧嬌的小臉,一言未發。
寧嬌左手覆在右手之上,遮住自己紅腫的手腕,站起身,退後了兩步,這纔開口,“衛國陛下身子羸弱,膝下亦無子嗣,不知是否有意,傳位於殿下?”
此話一出,整個營帳安靜異常。
高文軒眉頭緊鎖,打量着宸王身邊的少女,他身側的戚風,更是握緊了藏在腰間的短刃,大有一劍封喉之意。
司徒承宇將衣袖髒污的手背到了身後,上前一步,坐在寧嬌剛剛坐過的椅子上,擡眼看向她,“丫頭,聰慧過頭,易引殺身之禍。”
“如此說來,嬌娘是猜對了!”寧嬌不以爲然,敢說,便不怕後果。
“姑娘想說什麼?”司徒承宇視線下移,正好落在她的手上,看她發紅的手腕,神色有些暗沉。
寧嬌擡眼看了對面的兩人,而後道:“我祖父曾言,衛,攝政王司徒衡,雖爲佞臣,實乃當世之大才也!”
“衛國今日能立足於世,與大渝兩虎相爭,攝政王功不可沒。”
聽寧嬌對大敵如此誇讚,堂下的高文軒與戚風面色實在難看。
但,司徒承宇對她這番言論,倒是不覺有錯。
“持政七載,攝政王朝堂有威望,堂外有民心,想要扳倒他絕非易事。”
這女子先是誇讚了那奸臣一番,又說了些無用的言論,高文軒終是沒忍住,出言嘲諷,“姑娘所言,乃衆人心知肚明之事。”
寧嬌沒應他的話,自己一個女子在此大談朝局,必然會引起文官不悅。
懶得與他爭辯,寧嬌繼續道:“衛國共有二十四軍,左十二軍歸攝政王所有,年前,在高相的擁護下,聖上執意,將右十二軍盡數歸於殿下麾下,朝局呈兩極分化。”
“當年,攝政王攜衆臣,廢除安通太子,改立當今聖上爲帝,要的,不過是個傀儡,爲此,殿下再清楚不過。”
寧嬌這番話,讓司徒承宇回想起許多往事,“沒錯,大哥被廢后,他從衆兄弟中,挑出身子羸弱,看似最易掌控的四哥,達到了他的目的。”
“恕嬌娘無禮。”寧嬌說着欠身行禮,繼續道:“陛下急於爲殿下長勢,想必,時日無多了吧?”
司徒承宇輕嘆一口氣,眼神深邃,沒有否認,“御醫斷言,不出一年!”
看他神情黯然,寧嬌深吸一口氣,站的筆直,與他對視,“殿下,可信得過嬌娘?”
司徒承宇看着面前的姑娘,身子嬌弱,年歲不大,卻宛若遊刃官場多年的老臣。
他既然讓她留下,必是信她的,鄭重的點了點頭。
“殿下連奪兩城,此番大好局勢,縱是召殿下回京,攝政王也絕不會放過。”
“前來接替殿下的,必是攝政王麾下將領。”
寧嬌話音未落,一旁對京中消息最爲靈通的高文軒發了話,“沒錯,正是攝政王麾下,驃騎將軍梁廣。”
言畢,寧嬌轉身向他行微禮,高文軒拱手回禮。
“待召令傳到軍中,殿下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此番帶出的三軍留下,供梁廣差遣。”
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是戚風,“姑娘有所不知,右十二軍雖歸殿下所有,真心歸順的,不足三成。”
寧嬌輕笑,眼中透出精光,“近幾月以來,衛國多有文官被害,高相,已是空殼,所以這三軍,便是殿下手中唯一可用之人。”
“姑娘聰慧。”高文軒苦笑,說是空殼都是擡舉,滿觀朝堂,唯有高家不畏強權,爲陛下所用。
“你要本王,假意投靠?”司徒承宇看出了她的意圖。
寧嬌搖了搖頭,交握的兩手緊緊攥在一起,面色依舊,心中卻也緊張起來,“不,我要殿下真心投靠。”
此話一出,寧嬌的脖頸上多了一把利刃,持刀之人,正是戚風,“姑娘,是攝政王的人?”
寧嬌無視戚風,擡眼看向司徒承宇,嘴角微微上揚,眼神無比堅定,“我是殿下的人。”
“戚風!”
司徒承宇聽到這話,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得到自家主子的話,戚風收回了自己的刀,雖未用力,但寧嬌細嫩的皮膚上,多了一道紅痕,鮮血滑落。
司徒承宇皺眉,走向寧嬌,從懷裏拿出貼身錦帕,輕輕按在她的脖頸,“交出軍權,我與皇兄,便是待宰的羔羊。”
“殿下誤會了,嬌娘的意思是讓殿下留下三軍協助。”寧嬌說着,揚起自己的手,按住了脖子上的帕子,袖子下滑,手腕露出一圈紅腫。
寧嬌後退了一些,“攝政王是多疑之人,殿下若交出軍權,自是沒有活路,可若不交出軍權,同樣死路一條。”
“沒錯,本王如今處境,搏,是死,不搏,也是死。”司徒承宇早就被推到了兩難的境地,此番藉口帶兵出征,爲的就是保命。
“故此,殿下,唯有一條路可走。”寧嬌已然盤算過他所有的後路,剩下的,確實只有一條路。
司徒承宇無奈,搖了搖頭,“本王已成年,且朝中聲望不低,何故,他會放棄幼弟,改立本王?”
“殿下若肯放手一搏,嬌娘自有法子,讓其親扶殿下上位。”寧嬌自信滿滿,她已算好所有後路,即便此法不通,她也有對策,自然這都是後話。
“寧姑娘身爲大渝人,倒是對我衛國朝局,瞭如指掌。”高文軒對她的身份一早知曉,對她持疑。
寧嬌對高文軒的冷嘲熱諷,不堪在意,若是司徒承宇身邊淨是蠢人,那反而不值得她費心謀劃一場。
“大渝雄霸一方,一是靠強盛的兵力,二是遍佈天下的暗網,我寧家輔助三代帝王,祖父手中多多少少有自己的暗線。”
“只可惜,太過愚忠,否則寧家,也不至於落了個滿門抄斬。”
說起這些事,寧嬌難免傷感,家中遭此大難,實屬不該。
司徒承宇抓到了她話中的蛛絲馬跡,目光如炬,“如今想來,本王與寧姑娘相遇,當真只是巧合嗎?”
“確是巧合。”寧嬌眼含笑意,很是肯定的給予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