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與容華 >第6章 第6章
    姑蘇盛產茶葉,種類頗多,舉世聞名,譬如作爲貢品的水月茶、洞庭湖的碧螺春、虎丘山的白雲茶、以及天池山的天池茗毫。

    因而,姑蘇人喜茶,茶肆也遠遠多於酒肆。

    阿玉坐下,點了壺熱茶,又隨意要了幾樣早點,隨後喚了丹娘出來。

    “丹娘,我覺得姑蘇城有點不對勁。”她入城雖早,可按理說到這會兒也該是街上人最多的時候。

    “才發現啊?”丹娘坐於阿玉面前,一隻手撐着頭,嫵媚的眸子好整以暇地盯着阿玉。

    “你可以細數一下這姑蘇城有哪些地方不對勁,再想想什麼情況下會發生這些。”丹娘緩緩起身,迎着朝陽寒風,笑容清淺。

    阿玉垂眸,回憶着從進姑蘇地界起到這會兒的一切事情。

    路人沉悶,不是不想說笑,應當是不敢,城門守衛增多卻不見盤查變嚴,所以當是爲了查出城之人。

    還有那個男人,雖然守衛未曾表現出什麼,可細究之下,那些守衛對他格外敬畏。

    且,他拉住了自己,那個態度像是在捉拿什麼人!

    什麼人要這麼謹慎,這麼大動干戈呢?

    細作!阿玉急忙捂住嘴,生怕自己發出聲音。

    而此番動靜,自然逃不過丹孃的耳朵,知道她是想到了正確的地方,便隱去身形,不再言語。

    恰在此時,茶肆夥計上了茶,端了茶點過來。

    阿玉叫住夥計,擰着秀眉,裝作不解地問道,“我聽聞姑蘇富庶,不輸金陵,可是今天有事才這麼冷清?”

    “客人是外地來的吧?”夥計猶豫良久,壓低了聲音透露道,“那您怕是不知道,自上月起,城中戒嚴,聽說是要搜捕細作”

    “細作!”阿玉瞪圓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緊接着,阿玉懷疑地反問道“姑蘇城據北邊那麼遠,也會有細作?那金陵怎麼沒有細作呢?”

    “這個,金陵是王城嘛!”夥計訕笑。

    緊接着,夥計又壓低了聲音,比剛纔還低,“聽說是那細作偷了個東西!”

    “夥計莫怪,此等事又豈是夥計能知曉的。”阿玉滿臉不信,但語氣極溫和,沒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

    茶肆夥計見慣了人情世故,平日遭人刁難也有不少,自不會因爲阿玉的質疑而生氣,反而會因爲阿玉言語中的尊重而更願意說出某些不爲外人道的事情。

    “這您就不知道了,我這地兒雖偏,但不少軍爺會來歇腳。”夥計滿眼真誠,不似作僞。

    “原來如此!”阿玉淺笑着頷首。

    ……

    從茶肆離開,阿玉來到姑蘇城最大的一家當鋪。

    寒風凜冽,街上的行人又少了,阿玉裹緊了披風,壓低帽檐,走在青石街上,有點煢煢獨立的感覺。

    當鋪奢華,裏面竟也燃着炭火。

    “掌櫃,此物可否典當百兩。”阿玉從懷中拿出一枚金鑲紅寶石扣,輕輕放於掌櫃面前。

    當鋪掌櫃拿起寶石扣,忽然臉色大變,繼而故作鎮靜地笑了笑,“這寶石扣難得的很,便是當千兩也是值得。”

    “女郎當百兩是便宜了!”

    “實不相瞞,這寶石扣於我極爲重要,我只當百兩,半年後我定會來贖。”阿玉神色慼慼,似有難言之隱。

    掌櫃瞭然,“那我這便爲女郎寫當票。”

    除了當鋪,阿玉面上的悽楚之色蕩然無存,有的只有平靜。

    隨後,阿玉拿着這一百兩,直接在姑蘇城西租了一個小院,租期半年。

    小院有些偏僻,但勝在是個朝南的院子,主家還在院裏種了些蔬菜瓜果,倒也有些野趣。

    歸一併沒有告訴阿玉‘奶奶’在哪兒,但阿玉從歸一的隻言片語中瞭解到‘奶奶’在姑蘇。

    而且,奶奶豪富。

    姑蘇富庶,豪富人家不少,而阿玉找上當鋪則是因爲那枚寶石扣,寶石自然貴重,可鑲的金纔是不同凡響。

    金玉寶石爲人所喜愛,除了貴重,還有工藝,上乘的工藝不僅僅能錦上添花,更有化腐朽爲神奇的能力。

    這樣的工藝,除了姑蘇虞氏,還有誰會有呢?

    虞氏根基深厚,其勢力在姑蘇盤根錯節,那家當鋪也在虞氏的掌控之中。

    若不出意外,虞氏應該會在不久後找上來,假使沒有,半年後,她會去贖回寶石扣,親自找上虞氏。

    ……

    夜半時分,熟睡中的阿玉被一陣猛烈地敲門聲驚醒,隨後,她快速編起頭髮,遮住額間牡丹印,披上外套,前去開門。

    剛開門,幾個身着鎧甲的士兵便闖了進來,還有一個拿刀架在阿玉脖子上。

    他們搜了一通,沒發現什麼,便走了,臨走前,那領頭的還神色古怪地看了阿玉一眼。

    阿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剛從睡夢中醒來,臉上除了茫然別無其他。

    待她清醒後,她才漸漸明白過來,這些人是在搜捕細作。

    這領頭的和白天那個無故拉住她的男人一樣,看她的眼神中透着古怪,這是不是說明那個細作和她有相似的地方。

    不一定是臉,但身形一定相似,估計也是個女的。

    阿玉猜測着,一邊穿上衣物,想到離這兒三條街有個巷子有機會讓人在重重包圍中脫身,便走近路趕了過去。

    寒月高懸夜空,如深淵裏的一抹亮色,美麗空靈卻也危險。

    幽深的巷子裏,連月光也照不進去,只有無邊的暗色。

    月影背靠在巷子盡頭,她渾身是傷,根本沒有力氣再逃跑,只能任由血液從傷口中流出。

    姑蘇的冬夜如此寒冷,卻比不上月影心中的寒冷。

    自十歲起,她便潛伏南朝,一直到數月之前。

    也是那個時候,她知道鎮北王來了姑蘇,身爲細作,她有種直覺,這背後一定藏着什麼大事。

    於是,她便一路跟來姑蘇,最終盜走了玉璽。

    只可惜,她棋差一招,不僅暴露了身份,還沒把玉璽的下落傳回北朝。

    好在,玉璽已經被她藏在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這樣的話,她也能少一點愧疚,能走得安心一點。

    風起,雪落,簌簌而下,令夜色更爲沉悶,令冬日更加嚴寒。

    雪不算大,卻極密,下了沒多久,阿玉渾身都沾滿了雪,連眼睫毛上也都是雪花。

    找遍了周圍的街道,阿玉都沒看到一個人影,而附近搜尋的士兵也未停下腳步,想來也沒捉住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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