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譚殊和墨池對此是非常‘擔憂’的,萬一她一直高熱不退,到時候死在回北朝的路上,他們兩個不就白費功夫了嗎?
而當阿玉額間的牡丹印記露出來後,他們的擔憂就變得複雜起來。
他二人同是高璟心腹,都知道容華公主早已失蹤,根本不在宮中,他們也知道自己的主子對容華公主是有一些特殊的。
主子的性情,他們再瞭解不過,看似溫潤端方,可實則淡漠疏離,親近之人極少。
誰能想象到淡漠如凜凜仙君的主子也會柔情的時刻,他一直記着公主的生辰,甚至每年還會親手準備一份生辰禮。
普天之下,能讓主子如此對待了,除了當今陛下,就只有容華公主。
若這個阿玉就是容華公主,那她的確有可能知道暗營,不暴露身份也能理解,就算是月影的化骨香在她身上也能解釋。
可她和歸真子又是什麼關係,總不能是歸真子把容華公主帶來南朝的吧。
可即便是這樣,也還有一個疑點,就是,以上無法查證,月影死了,虞府老家主也死了,歸真子不知蹤跡,而他們能查到的就是那一張薄紙上的寥寥幾字。
其他的一切或許都要從阿玉的口中得來,萬一她說謊呢?
這樣的猜疑就已經有了,墨池在親眼看到牡丹印記時便有了,而後與譚殊的對視當中,在他眼中也看到了相同的猜疑。
一日一日,夏天最熱的時候來了,而隨着一碗又一碗的湯藥喂入阿玉口中,阿玉也漸漸好轉起來。
阿玉悠悠轉醒,毫無意外,眼前一片漆黑,她活動了一下右手,隨後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光潔一片。
他們果然發現了。
當初,髮帶被人觸碰時,她其實是有意識的,可是傷得太重,她阻止不了。
想到這裏,阿玉不禁嘆了一口氣,在不知敵人底細時,就把底牌暴露了,很不利啊。
然而,現在不是懊惱的時候,她還要想想之後怎麼應付那兩人。
阿玉靜下心來,豎耳細聽,察覺到屋內沒人,外面也很安靜,便喚了丹娘幫她恢復視覺。
她總共也沒幾天看不見,可這會兒陡然看見了竟也要些時間適應。
丹娘知道阿玉急急把她喚出來可不僅僅是要恢復視覺的,更是想通過她知道昏迷期間的事情。
這點小忙,她當然會幫,畢竟局面對阿玉還算有利,而且,阿玉越好,她想做的事情也越容易,雙贏!
丹娘暗自勾了勾脣,笑得明媚,可是當阿玉看過來時,她已經收斂了笑意。
“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想先知道哪個?”丹娘望着阿玉,明明是綽約嫵媚的眸子卻生生多了幾許狡猾。
阿玉坐起身,先是低眉輕笑,而後擡起眸子看向丹娘,略帶些自嘲地說到,“我現在還能聽到什麼好消息嗎?”
“當然有了!”丹娘說的極爲篤定,連帶着眼神也變得幽深起來,“對你來說,是個絕對的好消息。”。
丹娘是個何時何地都能化弊爲利的人,因此她極少篤定地去說什麼好,什麼不好。
見阿玉起了興趣,丹娘脣邊笑容加深,可是話中卻是陡然一轉,“不過,有件事我一直很感興趣。”
“你兄長衆多,也有一個同胞親兄,爲何你獨獨稱高璟爲哥哥呢?難道就因爲他是太子?”
阿玉愣住,她其實沒說過哥哥是誰,不過丹娘會知道也不是什麼值得意外的事情,只是這問題,她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要如何作答。
總不能說自己是被一盤糕點給忽悠的吧!
“哥哥性子清冷,與之親近者甚少,但對我是極好,因此我喚他哥哥是想與他親近。”阿玉避重就輕地說道。
不過,她微紅的臉頰早就暴露了她此刻的心虛,不過丹娘是個極有耐心的人,八卦這種事情,她從不急於一時。
至於當下,還是先說正事爲妙。
於是,丹娘便主動結束這一話題,“好了,我也該告訴你這個好消息是什麼了!”
“外面的人都是你哥哥的下屬。”輕輕一句話卻如驚雷墜地,剎那間在阿玉腦海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你……你再說一遍?”阿玉呆呆地望着丹娘,因爲太過驚訝,太過歡喜,她不禁患得患失起來,便再次求證。
丹娘望着阿玉,直搖頭嘆氣,她沒有再重複上一句話,而是細細講述外面的情況。
“審訊你的那兩人都是你哥哥的心腹,至少在這整個宅子裏的細作中,他二人身份最高。”
“比較冷漠的那個叫墨池,我現在只知道他是你哥哥的近衛,但據我推測,他的身份應當不止如此,不過我沒找到證據。”
丹娘透過窗戶望向天際,口中說着,但腦海裏卻依舊想着墨池隱藏的身份。
“另外一個叫譚殊,具體什麼身份,我暫時弄不清楚,不過他醫毒雙絕,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不過……”丹娘頓住片刻,搖了搖頭復又說了下去,“他沒有那個墨池心思深沉。”
“對了!”丹娘忽然想起什麼,回過眸來盯着阿玉囑咐道,“這個人在找歸真子。”
“歸真子?聽起來像是個閒雲野鶴的道家散人。”阿玉擰着眉,這個名字聽起來很陌生,可又有一股熟悉之感。
就在阿玉翻來覆去地念叨着這個名字時,丹娘拋出了一記重磅炸彈,“歸真子是你哥哥的師傅,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歸一。”
“你說什麼?”原本欣喜的心情在這一刻陡然降到了谷底,明明她不想與那個人再有交集的,可爲什麼……
一瞬間,阿玉的臉色變得蒼白無比,原來她從來沒有走出來過……
所謂兩清,所謂劃清界限,根本不可能,因爲她還記得一切,記得心中的痛楚和悲傷,記得怨憤與不甘。
她知道爺爺有自己的理由,她理解,可是無法釋懷。
正因爲如此,她才希望通過斷絕一切關係來讓自己放下,可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此爲執念,消不了。
阿玉低垂着頭,眼眶通紅,卻始終不肯流淚,任憑它鬱結於心。
良久,阿玉終於緩了過來,她擡起頭,神色平靜如常,對上丹娘瞭然的目光,她掩飾地笑了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