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米遠 >第10章 思念是一種病
    新的話劇作品,在編劇老師見了海粟之後,因爲她名字的靈感調整了角色的人物設定,增加了一場大段臺詞的哭戲,也是盲人女孩的重點戲份,導演在現場指導示範了一遍後,海粟始終抓不住那根弦。

    在其他主演老師彩排時,她沮喪的坐在觀衆席,一邊觀摩學習,一邊思量着,她少的那根弦。

    “海粟,是你嗎?”師老師是這部話劇的女主演。

    海粟激動的跳起身,一沒留神,她膝蓋重重的磕在了前排座背上,她動作有些滑稽,半折着腰,五官扭曲着,真是又驚又喜。

    師老師扶着她,讓海粟趕緊坐下揉一揉,不要留了淤青,演出時有短裙着裝時不好看,而且少不了受責怪。

    “師老師,見到您太高興了,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我也很高興,剛到看了你的彩排,進步很大。”

    師老師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在她身上眉眼的皺紋似乎一點不可怕,反而襯托出時光沉澱的寧靜和柔美,歷久彌新,讓人看一眼流連忘返。

    海粟羞愧的歉意道:“沒有,我表現不好,但是大家對我很好也沒有苛責。”

    “海粟,我像您這麼大的時候,演戲時惦記着自己是誰,反而不能投入。我知道側着臉比正臉哭好看,一到哭戲該想着人物情的時候,所謂成熟得演技會讓人容易走神,走到該怎麼演出哭泣又真又美得岔路上。”師老師說着話找角度演示了一遍,側臉的角度多幾分委婉的脆弱感,“演技格式化的後果,不同的人物給觀衆是一種感受,你擺脫不了就走不進人物內心,你這麼小,路還很長。”

    海粟認真的聽着,如醍醐灌頂。

    人們站在路口,明知道正確方向的路,人們卻下意識想要繞行,想要捷徑,想要其他的嘗試,不是迷失了初心的方向,而是正確的路太難了。

    海粟小心翼翼地攥着那根弦,手心裏緊緊地攥着。可是,她不喜歡她名字,很討厭。

    老太太忙碌的習慣,一刻也不願歇着,剛收拾完小花園又準備醃鹹菜。買了水嫩的白菜和蘿蔔,仔細清洗着玻璃罐子,她的手背到小手臂上盤延着棕褐色的斑斑斑點點,皮膚黝黑,皺紋顯而易見。

    “外婆,爲什麼給我起名字叫海粟?”

    外婆漫不經心的回答:“你媽媽懷你時愛喝小米粥,你爸爸起的。”

    “萬一我媽媽愛喫五穀雜糧,我豈不是叫,海豐登?”海粟不敢相信,她深思後緩緩問道:“外婆,還記得我媽媽的樣子嗎?”

    海粟的母親,是全家人默契裏避而不談的話題,好似無人居住的老宅屋角,經年累月密佈張結了一張網,嚴絲合縫。

    新鮮的白蘿蔔,削皮去梗,切成條狀,先用鹽浸泡一遍去除蘿蔔的水分,抓一把擰乾水漬,再加上自釀的泡腳和小米辣,全部丟盡玻璃瓶,疊積木一般堆高後拿出一塊青卵石壓結實,最後蓋上玻璃瓶蓋。

    “那天,她穿着藍色襯衣和棕色褲子,出門前幫我收了晾在院子裏的衣服,順手扔了一雙破洞的襪子。她囑咐我‘媽,立秋了,不要給小粟喫冰西瓜,你血糖高也少喫’。”

    時光追溯,以爲是記憶苟延殘喘在腦海裏賴着不走,其實那天離開的的人,說的話很輕,是被留下的人拖住了時間的腳步,只想日復一日的緬懷其中。

    外婆不喫西瓜,不是她血糖高。思念是一種病,病入膏肓,心一動如刀絞。

    海粟和父親,無一倖免。

    小學語文老師經常佈置的課後作業,以我的xx爲題寫一篇作文,海粟毫不猶豫,擡筆寫着《我的記者媽媽》。她的媽媽是一名記者,一名國際新聞記者,她的媽媽十分優秀,會英法俄其他三國的語言,她的媽媽從學生時代起就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畢業後,母親放棄了報社外文翻譯編輯的安穩工作,應國家需求,她決然投身於國際一線新聞採訪報道。

    那個年代,國際新聞媒體裏中國聲音弱小,政治新聞如百家講壇,衆說紛紜的必爭之地,而作爲中國記者,發出中國聲音是義不容辭的榮耀和責任。

    1999年5月8日,北京時間五點四十分,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遭到北約野蠻轟炸,至少三枚導彈從西北側樓頂南側擊中大使館,使館留守的20多人有3人犧牲。

    2001年4月1日發生中美南海撞機事件,央視記者冀惠彥在現場報道:“各位觀衆,我們現在是在東經110度13分北緯18度09分的上空進行搜索,飛行高度100蜜。從4月1日到現在,機組平均每天在空中搜集時間將近10個小時。”

    2001年,“9·11”事件後,閭丘露薇作爲戰地記者,深入阿富汗前線做現場報道,連年內戰,阿富汗境內留下了數百萬顆地雷,平均每8個阿富汗人中,就有一個人被地雷炸傷過。她是第一位進入阿腹地喀布爾的華人女記者。

    海粟的母親是這羣“可愛的人”中默默無名的一員,他們奮戰在國際前線,手無寸鐵,懷着一顆炎黃子孫的赤子之心,在西方無良媒體歪曲抹黑事實從而試圖封鎖真相時,他們振臂吶喊出正義之聲,維護祖國主權倡導新聞真相。

    正如前幾日外交長在加拿大首都都渥太華的聯合新聞發佈會上,一名加拿大記者傲慢偏見的提問後,外交長的霸氣應答:“你瞭解中國嗎?你去過中國嗎?你知道中國從一個一窮二白的面貌到讓6億以上的人擺脫了貧困嗎?”

    十五歲的海粟,她暗暗努力着立志成爲像母親一樣的新聞記者。而僅僅是習以爲常的一次分別,她的母親失蹤了,在深入採訪調查過程中下落不明。

    海粟還沒來得及分享的努力瞬間失去了全部的意義。

    她從那時候期,很討厭自己的名字,彷彿因爲這個名字造成了一切悲劇的開始。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北京建國門外大街1號中央飯店,迦達花園私人定製的意大利晚宴,呂亨芮的助理親自迎接等候在vip電梯前

    “華小姐,這邊請。”遲到十分鐘,是一種美德。

    “謝謝,勞煩你了。”

    華婷婷穿着秋冬高定成衣,全身光鮮亮麗又不失端莊氣質,儀態舉止風情萬種。

    晶茂集團在北京有三處廣場中心,總部辦公大廈有一層是宴會接待,雲集了中外名師大廚,可以隨時烹飪國宴級的招待用餐,其中有一間特設包廂。

    華婷婷作爲華美公司的總經理的身份,受邀參加過晶茂集團的年終vip盛宴,即使呂亨芮私人邀約進餐,她也從未踏足過那片私人正式領域。

    “呂晟的畢業典禮,禮物我幫你選好了,屆時你準時出現就好。”華婷婷舉起香檳杯,食指佩戴的鑽石戒指和耳墜是一套,佳釀、鑽石,美人,此情共飲,酒不醉人人自醉。

    呂亨芮難得流露出一絲溫和,柔聲道:“婷婷,這些年多虧你。”

    “叫我一聲華姨,我多做些是應當的。”她調和多年,熟悉兩人的脾氣秉性,勸慰道:“呂晟回國後的安排,你要提前計劃,這次去,父女之間好好溝通。”

    “晟兒被她爺爺嬌慣,你多擔待了。”

    呂亨芮的私人助理恰當時機出現,推上了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盒,四四方方。

    “這次晶茂形象代言人合作的事,我很抱歉,另備了一份小禮物,你應該歡喜。”

    華婷婷淺笑着施施然起身,她優雅從容的解開了禮盒絲帶,裝着一幅非常有收藏價值且價格不菲的知名畫家代表作。

    她捂嘴似驚似喜,眸光流轉出幾分雀躍:“亨芮,謝謝,你有心了。”

    雖然到手的合約不翼而飛,至少,呂亨芮是用心的補償了她。

    她上個月去參加佳士得拍賣會,的確是看中了這幅油畫,想借花獻佛送獻給一名香港紳豪。幾輪出價後便超過了她心裏的籌碼,最後拍主的詳情也不得而知。

    她流連駐足在畫作前,呂亨芮踱步走到她身側,兩人沉浸在濃墨重彩的繽紛色澤中,小提琴聲悠揚婉轉,沉浸在舒緩清越的深林泉澗前。

    華美公司損失了一份晶茂集團的合作協議,表面流水賬一目瞭然,人情債又是另一回事。呂哲此番折騰出大鬧劇,惹得呂家老爺子親自出面做了決斷,華婷婷從大局出發,縱然沒有這份禮物,她也會自己找臺階下。

    從老爺子到小公主,她旗下的女藝人但凡呂哲多看一眼,不用他開口華婷婷自會安排妥當,她費心盡力的討好着一大家人,都不如給呂亨芮少添麻煩,解決麻煩纔是頭等重要的大事。

    沒有期許是騙人的,除了感情上自欺欺人。她也沒有別的損失。

    感情能估算出幾份等價呢。

    迄今,呂亨芮身邊別無他人,數十年如一日,只有她有此殊榮,這樣的存在也是舉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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