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妹妹執拗得很,沈明翰扶額蹙眉,聒噪異常,趴在崖邊,一直在說鼓舞關切又深情款款的軟話寬哄。

    沈兄的躁動不安,顯得裴炎興越發冷靜沉着,他轉頭,乘沈兄心亂如麻之際,環抱雙臂,漫不經心的套他話口:“沈兄對秋芸姑娘,不像沈家的普通哥姐,貌似很不一般。”

    “那當然,芸妹妹是我爹的外室周姨娘所生,打小與周姨娘一起被爹圈養在外,六歲時,才接進相國府。”沈明翰以假亂真,謹記爹的教誨,斷不能讓侯爺聽出半分假話,他生動形象的講述:“侯爺乃是家中老小,自是沒有一大幫弟弟妹妹圍着,試想一下,有個活潑可愛又虎頭虎腦的小妹妹整日圍着你轉,你對這小妹妹,定會精心呵護,很不一般的。”

    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將沈明翰對僞妹妹的情誼遮蓋的恰到好處,給沈秋芸捏造了個嶄新的身份,外室所生相國府九小姐,成功洗白她與消失多年的韓府孿生姊妹花毫無關聯,裴炎興默然點頭,繼續發問:“本侯的夫人,是如何弄丟的呢?”

    “這個…”沈明翰假意搖了搖頭,謹慎微笑着答:“我還真不太清楚,只聽家中姨娘們爭風喫醋時說了一嘴,大概是嫉妒周姨娘只不過是一個娼妓,生了孿生姊妹,又獨得我爹的專寵,歹毒謀害周姨娘時,孿生胞妹就給丟了,我爹怕周姨娘又遭到毒婦殘害,才接回府的。”

    “具體細節如何…”沈明翰轉了圈眼珠,嬉皮笑臉道:“家醜不可外揚,我又是嫡長子,不方便過問,深閨怨婦們的糾葛,怎會知曉的一清二楚?”

    裴炎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附和的點了點頭,這話說的,着實也沒毛病,嫡長子是不太清楚婦人們的勾心鬥角,圓滑的給嬌嬌兒的走丟也編了個合理的身世。

    他在次打量着眼前這個看似紈絝不堪實則心機深沉最會攪弄風雲的相府嫡長子沈明翰,如此年少有爲,怎會甘心淪爲京城笑柄,當個人人嗤之以鼻的紈絝世子?

    倘若沈相國參與當年謀害父兄之事,定有嫡長子沈明翰的一份功勞在裏頭,倘若未曾參與,只是包庇走投無路的周婉晴母女,是畏懼聖上追究降罪,將他們沈府株連九族,畢竟,皇命不可違,只有韓家人死絕了,冤案纔不會浮出水面。

    左右逃不出這兩層關係,其一,沈家父子參與謀害父兄的密謀,其二,周婉晴與沈相國關係匪淺,沈府纔會冒着株連九族的風險,收留她們母女。

    裴炎興逐條分析,井然有序,絕不放過任何紕漏,他口吻犀利冰冷,帶着意味不明的壓迫,如審訊犯人的長官,敵意滿滿道:“即是孿生姐妹,那又爲何,我夫人姓韓,而秋芸姑娘,姓沈。”

    對上侯爺的寒潭冷眸,沈明翰心底一個咯噔,面上維持着不着調的假笑,嘻嘻哈哈一概而過:“侯爺您可真會開玩笑,我爹是誰,那可是咱們大梁的肱骨棟樑堂堂的相國大人,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爹,我爹養外室,自是不能大張旗鼓,需得隱姓埋名,化名韓什麼來着?我爹的風流趣事,當兒子的,怎會知曉?”

    這一套也說的通,達官顯貴王侯將相們瞞着正妻在外養人,着實用的都是化名,嬌嬌兒六歲前姓韓,芸姐兒被接回沈府姓沈,裴炎興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可真是巧合,沈相國在外養人所用的化名,與十年前被滅門的監察司韓棟韓大人,同名同姓。”

    拐彎抹角,終於聊到正題,沈明翰面色一僵,被侯爺看的心裏莫名發慌,他強顏歡笑,保持鎮定,一問三不知的紈絝勁兒上頭,蠻不正經的道:“侯爺,咱們大梁有設監禮司,國子監,什麼叫監察司?恕我孤陋寡聞,沒聽說過。”

    崖邊,兩位男子,一個步步緊逼連連發問,一個裝傻充愣矇混過關,緊要關頭,斷橋邊猛地傳來一聲女子驚恐淒厲的慘叫聲,沈秋芸腳底踩空,“啊!啊——”大叫着朝雲霧翻滾的萬丈深淵栽下去。

    “兄、兄長!兄長——”沈秋芸自救撲騰,拿腳背勾着鐵鎖,頭下腳上的倒掛於斷橋之上。

    聽到後方女子懼怕慘叫的聲音,韓嬌停下跳躍的步伐,身體極力保持平衡,避免鐵鎖晃盪,她柔聲細語的關切道:“姐姐!我來救你。”說着,便朝姐姐伸出手臂,示意她握住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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