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竹然，狗東西！
她不說話，對面的老太太可就神氣了“麗娘，這就是晉府撥給你的婢女？”
語氣中不滿又輕蔑。
“小姝，你去那棵樹下等我吧。”宋麗臉色平淡。
靈臺寺後院有一棵參天的大樹，此時是冬天，枝幹上只顫巍巍地掛着幾片枯黃的落葉，寒風一吹隨時都有可能掉落。
徐姝站在這棵樹下，滿臉的不爽：“你剛剛爲什麼不讓我說完？”
許竹然化作一隻蝴蝶棲息在她的頭髮上，別人見了只會以爲這娘子頭上戴了三隻蝴蝶釵。
“這是已經發生過得事情，我們並不能過多參與其中，也改變不了任何東西，反而可能會暴露被影妖看出。”許·蝴蝶·竹然和她傳音。
徐姝嘆了口氣，知道他說的是正確的，但宋麗對她真的很好。她蹲下苦惱地抓自己的頭髮，結果摸到一隻小蝴蝶。
她有些神奇的把青色的小蝴蝶拿下來，它也不怕人，就乖乖地待在徐姝手心。
徐姝起了玩心，撥弄了下它的翅膀，小青蝶立刻扇了扇翅膀，像是覺得有點癢，又像是在迴應她。
“你好可愛啊。”徐姝戳了戳他的翅膀，她看了眼不遠處交談的母女。
兩人似乎發生了爭執，宋麗從頭上拔下了一根釵子，宋母收了釵子後也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我要走了，沒空陪你玩了，有緣再見。”徐姝說完，青蝶就通人性的飛走。
她起身捶了捶酸脹的腿向宋麗走去，宋麗見到她擦掉臉上的淚痕，綻出一個笑容“走吧，我們去拜佛。”
說完就轉身先走，肩膀還是輕微顫抖聳動，徐姝嘆了口氣。
宋麗這個人雖然念親情但不是傻子，想來是用那根釵子徹底與宋家劃清界限了。
一個小沙彌領着兩人走到殿中，佛祖寶相莊嚴，微微垂眸看着下方，像是在垂憐萬物生靈。
宋麗請了一炷香，跪下來閉眼許願，起身將香交給小沙彌。
“小姝，你可要拜？”宋麗轉身問她。
徐姝擺擺手，她倒是有所求，但是她所求的只有許竹然那位大哥能幫她完成，有求佛祖的時間不如去求一求他。
徐姝後面又陪着宋麗嚐了靈臺寺的素齋。嗯，她發現自己欣賞不來。
太陽逐漸西斜，徐姝跟在宋麗身邊，兩人沿着原路下山。一路上她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也沒發現什麼奇怪的事。
晚間她回到和許竹然的屋子，疑惑道“難道並不是今天？”
許竹然坐在牀邊，頭髮鬆鬆垮垮的束着，髮絲落在青色的衣衫上，顯出幾分不羈的神仙模樣。
徐姝翻了個白眼，她也走到牀邊坐下，捅了捅他：“你聽見我講話沒有？”
許竹然張脣剛想說什麼，突然神色一變吹滅蠟燭，拉着徐姝的手腕把她拖到牀上，自己也跟着壓上去。
他凝神，感應着外面的動靜，很快輕微的腳步聲停在門口。
修仙人的五感會隨着修煉的深入而提升，儘管他靈力被壓制的不足一成，但此時徐姝的模樣他還是能在昏暗中窺見幾分。
少女的臉偏向一邊，只餘白皙的脖頸在他面前，她好像很緊張，但是安靜的配合他，一點怨言都沒有。
她總是這樣，平時看起來極爲不可靠，但真正的緊要關頭她總是拎得清。
長長的睫毛眨巴着，昏暗放大了人的感官，她知道許竹然這樣做肯定有原因，怕影響到他動都不敢動一下。
如墨的髮絲落在她的側臉上，髮尾輕輕掃過她的臉頰，細細密密的癢意從臉頰傳遍全身。
他的腿抵在她的腿間，熱度透過衣料傳到她的腿上。徐姝欲哭無淚，她長這麼大還沒和男生這麼近過。她口嗨第一名，實際上純情的不得了，小男生加她微信都是不加的。
右邊的小腿不自然的瑟縮了一下，許竹然撐在她耳側的胳膊往下些，薄脣貼近她的耳朵，用氣音說：“別動，還沒走。”
徐姝忍不住抖了一下，臉上的熱度像是能把她自己燒着。這也太近了吧，剛剛她的耳垂都不小心碰到他的嘴脣了。
溼熱的呼吸打在耳廓上，徐姝乾脆閉上眼，心裏來來回回的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人終於走了，許竹然翻身坐起，徐姝也立刻往牀裏面滾了滾。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果然美人不是誰都可以消受的，以後回到現實生活她一定清心寡慾，再也不對着短視頻上的小哥哥花癡了。
“剛剛那個人是晉叔華旁邊的，他有些奇怪，我懷疑是影妖所化。”許竹然理了理頭髮，順到髮尾時指尖不自覺的顫動了下。
“他在接香的時候，遞了東西給宋麗。”
徐姝臉上的熱氣退去，她坐到許竹然身旁，也開始回憶那個小沙彌。
“這麼想來，他的確有些怪。”徐姝蹙眉，那個小沙彌沒有帶她們去大殿，進了一處沒人的側殿。
“而且那個佛像，感覺看起來很奇怪。”徐姝抵着膝蓋：“……嗯，怎麼說呢，給我一種很壓抑的感覺。”
所以當時宋麗問她要不要拜的時候，徐姝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回程的時候，宋麗也像失了魂一樣。
“他給了她什麼。”
“一枚丹藥。”
“丹藥？”徐姝皺着眉，“要我現在去盯着嗎？”
許竹然被她逗笑了，倚靠在牀柱上：“等你去看，百枚丹藥她都喫完了。”
“而且現在是夜間，前段時間你守着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說到這兒，許竹然的聲調輕下來，似乎也爲她的遭遇嘆息。
“我分了一縷神思化蝶，已經在那邊看着了。她服下丹藥發生異常時，就是我們出幻境的時候。”
“化蝶？”徐姝抓住了這句話中他最不想讓她發現的一點。
她故意揚起聲調：“哦～原來那隻小青蝶是你啊。”
“沒看出來，平時那麼不可一世，變成小蝴蝶的時候那麼乖。”
許竹然沒有理她，分出去那縷神思停在房樑上，靜默地聽着下面的聲音。
牀上的動靜漸歇，宋麗香汗淋漓，咬着脣低聲請求：“我阿兄快成親了，我能遠遠的看一眼嗎？就遠遠的看一眼。”
雖然家人待她並不好，但是最後她還是想看看阿兄娶親，算是全了她對那個家的最後一份情誼。
晉叔華今日心情不好，剛剛發泄完舒爽了些，又聽到宋麗說這話，臉色頃刻沉下來。
他向來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主，捏着宋麗的臉：“我是不是最近對你太好了？你忘了你是怎麼來晉府的，是我花了錢從你阿耶手裏買來的！只是個用來尋歡取樂的婢女而已，你也配和我商量？！”
宋麗心如寒潭，她顧不得臉上傳來的痛意，只是恍惚的想，原來，她是沒有好日子的。
永遠也不會有的。
她的臉被捏着，順着這方向她望向妝匣，望向妝匣裏的丹藥。
今日拜佛時曾有佛音自耳邊響起，說願度她脫離苦海，只要喫下丹藥，她即刻就能獲得力量。
隨後那替她們引路的小沙彌就隱晦地遞了一枚丹藥給她。
她心裏慌張，不敢讓小姝知道。吃了就能獲得力量，這力量從何而來？她又會變成何模樣？
晚上夢魘纏身，垂憐衆生的佛再度入她的夢，佛音喃喃，在她耳邊低語。
“宋三娘子，你當真甘心被如此對待嗎？你阿耶阿孃視你爲錢財，你的枕邊人強娶了你，不僅不給你名分，而且視你爲玩物，甚至與他人同享。”
低沉的佛音此刻像是魔，勾出她心中的怨恨。
宋麗捂住耳朵，淚水漣漣。
“喫下丹藥吧，喫下吧。”魔音繼續勾纏在她耳邊：“只要喫下你就能獲得無邊妖力，沒人再敢輕視你，沒人再能玩、弄你。”
“那時他們不過是你手中的螻蟻，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
宋麗崩潰地坐於地，她擡頭想讓佛像別再說了，卻發現悲天憫人的佛像早已被一座詭異的石像代替。
石像也是佛，只不過它的眼尾向上，嘴角也咧的更大些，像是詭祕陰、邪的魔。
“喫下去。”層層疊疊的魔音在她耳邊不停迴盪，“喫下去！”
“娘子，娘子！”徐姝又推了推她，臉上表情擔憂，今早她一來就發現宋麗還在睡着，似乎被魘住了，滿頭的大汗，口中一直在模糊的說着“不要”“我不要”。
徐姝蹙眉，她往房樑上看了一眼，神思化的小蝴蝶扇着翅膀落在她發間。
“怎麼了？”
“嚯，你竟然能說人話。”徐姝感慨了一句，引着他看牀上的宋麗。
“她這是怎麼了？”
小蝴蝶輕輕蹭了蹭頭髮，另一邊房間裏的許竹然鼻尖彷彿也嗅到淡淡的甜香，不似飴糖，更像是上供的柑橘。
“說話呀。”徐姝有點急，又幫宋麗擦了擦汗。
小蝴蝶口吐人言，傳來許竹然平淡的聲音。
“我們應該要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