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稻草與無花果 >第33章 第33章
    我沒有回到臥室把自己悶進被子裏,而是去了盥洗室,鎖好門之後就開始放水。浴缸裏的水一點點增多,我藉着水聲哭了出來,不知過了多久,心底的委屈都哭散了,我才跨進浴缸裏。

    水放得太多了,我一隻腳邁進去,就被水的浮力托住,然後慢慢慢慢地陷落到水的包裹中,等我的身體全都陷入下去之後,多餘的水也溢出了滿地。

    撐起身子點燃了放在旁邊的香薰蠟燭,一股茉莉混着山茶的味道在浴室裏飄蕩,像是給我裹了第二層衣服一樣,我舒服地長嘆了一聲。

    我泡了一會兒,情緒總算緩過來了。

    收拾好了自己,我換上了新睡衣,披散着溼發,敲響了通往布萊森臥室的那扇門。

    “我能進來嗎?”

    我敲了兩聲,問話又等了一會兒,結果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思忖了一下,還是嘗試着扭動門鎖,沒有一點點阻塞——門開了!

    我小心翼翼地探了個腦袋出去,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整個屋子都是我熟悉的樣子,可惜就是沒有那個我熟悉的人。

    我半個肩膀都探了出來,伸着脖子望了望書櫃那邊的視覺死角,確定真的沒人之後,我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放鬆,拉着門想要退回盥洗室,結果腳步不受控制又走了出來。

    我的餘光在我踏出盥洗室的那一刻掃到了右邊有團黑乎乎的東西,我沒看清,就先閉着眼睛捂着耳朵尖叫了起來。

    下一秒,我就被熟悉的氣息籠罩,緊接着我順勢倒了過去,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溫暖的懷抱。

    我知道,接住我的人是布萊森。但我不想睜眼,生怕我睜開眼看見他他就會把我扔出去。

    於是我緊閉雙眼,秉承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就倚在他懷裏裝死,等他主動開口跟我講話。

    “起來。”

    我閉着眼睛,睫毛撲閃,說得理直氣壯,“我昏過去了。”

    布萊森被我氣笑:“昏過去的人還能說話?”

    我看他不像是還在生氣,就慢慢撐開一隻眼皮,先是看見他逐漸清晰的下頜線,再往上移就是他斜睨着我的眼,我趕緊閉好,繼續耍寶:“普通人怎麼能和童話裏的公主比?”

    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超過了布萊森心裏我厚臉皮的底線,他聽完不僅沒有跟我冰釋前嫌,反而一把把我的頭從他懷裏推出來:“你臉皮怎麼這麼厚?跟那個新認識的小子學的?”

    原來在這等着我呢!

    我一個激靈,也不敢再裝昏迷了,趕緊站好,小心地湊到他身邊解釋。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襬,“我和嚮往才認識多久啊,我要學也跟你學啊。”

    他身子扭過去,我也跟着他轉,“我哥那麼好,我幹嘛跟外人學!”

    布萊森聽了,總算正眼看我了,但還是一副生氣的樣子。

    “你是說我臉皮厚?”

    “當然沒有呀!”我眨巴着眼,恨不得讓他透過我黑亮清澈的眼看到我琉璃般乾淨真誠的心。

    “我的意思是,我本來就臉皮厚,不存在跟別人學。要是我想要跟人學,那肯定是你這個身邊的好榜樣學習!”

    我露出八顆牙齒,討好地望着他。

    他應該氣消了一點,瞥了我一眼,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走到了書桌旁,扯了椅子坐下,拿起一本夾了書籤的書開始看。

    我像個小尾巴似的,他走到哪我就走到哪,看到他翻書看,我恨不得上去讀給他聽。

    或許是我眼神太迫切,或許是我說出了心裏話,總之,布萊森問我,“怎麼,你要看?”

    我對上他疑惑的眼神——好吧,能主動和我說點別的也好,免得他一直想起那些不高興的事。

    我爽快地拿起那本大部頭,“我給你念,你躺牀上閉着眼睛聽就好。”

    他手撐在額頭上歪着看我,嗤笑了一聲,“是嗎?”

    語氣雖不好,倒有一兩分的暖意從眼裏透出來。

    有戲!

    我是打定主意今晚必要哄好布萊森,不能因爲一件小事就一直彆扭下去。

    現在他說什麼我都答應,我把他當祖宗伺候,我還不信軟不下來他的心腸。

    “是啊,看到哪了,我念給你聽。”

    我好像是一位護理在照顧一位失明的好學少年。

    布萊森眼神流轉,我幾乎以爲他又要說些什麼話來拒絕我的示好時,他說了,“我還沒洗澡,等我洗完出來你給我念好嗎?”

    我點點頭,這有什麼,只要他肯原諒我,要我去給他搓揹我都樂意。

    布萊森拿上睡衣,“那麼,你先好好看看這書寫什麼的吧!”

    他那足以被稱爲“風華絕代”的笑容在把我迷得七葷八素之後就消失在盥洗室門後。

    我回味了一下布萊森帶着三分戲謔的笑容,等到浴室的水聲響起,我才條件反射般想到他的提示——

    這本書寫的什麼?

    他看的書無非就是那些,計算機編程之類,我漫不經心地合上書頁,掃了一眼封皮。

    高等數學?

    我意識到大事不妙,趕緊翻到他正在看的那頁——完蛋!每個單詞我都認識,不,有些不認識,更別提合起來的意思了。

    我眼前發黑,就這,我還在布萊森面前大放厥詞,說要念給他聽?我連斷句怎麼斷都不知道。

    聽着浴室裏的水聲嘩嘩作響,我不由地煩躁,抓耳撓腮之下,我想到了嚮往臨走前塞給我的餅乾。

    直男總是更懂直男的——吧?

    要不,死馬當做活馬醫,試試他的法子?

    彼時,我正抱着餅乾盒子準備獻媚,擡頭忽見布萊森“美男出浴”,他一頭金色的短髮溼漉漉地搭在腦門上,右手拿着我的幹發帽擦着他的頭髮。他沒穿睡衣,只圍了一條浴巾在腰間。

    我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到底是誰給誰賠罪啊!

    在我忍不住想要吞口水的時候,幹發帽準確無誤地扔到了我的頭上,搭下來的那一截把我的眼睛遮得嚴嚴實實的。

    換做平時,我指不定就給扔回去了,但我現在不是夾着尾巴做人嘛,只能把不快嚥下去,把溼乎乎的幹發帽搭在椅背上,還要賠個笑臉:“喫餅乾嗎?特意帶回來給你喫的。”

    布萊森盯着我,或者說,盯着我抱在懷裏的餅乾盒子。

    “別人家的東西那麼好喫嗎?我是沒給你買過嗎?”

    雖然我不懂布萊森的彆扭是打哪來的,但是現在哄他高興,我自然不會和他對着幹。

    正要把餅乾放到桌上糊弄過去時,布萊森突然扯開了圍在腰間的浴巾。

    我簡直沒眼看!

    雙手條件反射捂上眼,根本顧不上餅乾盒子被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痛鳴,我不管不顧地尖叫起來:“你幹嘛啊!你變態啊!”

    布萊森的聲音不緊不慢,“我穿着褲子呢,你怕什麼?再說了,之前眼睛都看直了的人是誰?”

    我的手緩緩放了下來,自動忽略了布萊森後一句對我的批評。布萊森已經把睡衣換好了,我長舒了一口氣,更因爲布萊森能跟我拌嘴,說明現在他心情還不錯。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到了近前。

    我看見他的脊柱彎出漂亮的弧度,他的手探到我的腳邊,“這麼好的餅乾摔了不心疼嗎?”

    他說話可以陰陽怪氣,我卻要無所謂地笑笑:“嚐嚐嘛,我就是覺得好喫,才厚着臉皮管人家要的,就是想把喜歡的都跟你分享呀!”

    我打開盒子,捻了一塊餅乾送到他嘴邊。

    他垂眸看着那塊小熊造型的餅乾,又擡眼看我,他張開了嘴像是要說什麼,卻出乎我意料的,他就着我的手在餅乾上咬了一口,溼濡的牙齒擦過我的手指帶來鋒利的戰慄。

    在這個過程中,他一直盯着我看,彷彿被他咬上一口的不是那塊餅乾,而是喂他餅乾的我。

    這個念頭一出,我的手像是觸電般縮了回來,緊接着不自然地舔舔嘴脣,又吞了吞口水。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我不知道他真的嚐出來味道沒有,只聽他說,“真甜。”

    這餅乾算是喂不下去了,我把被他咬剩下的餅乾扔進餅乾盒子裏,匆匆蓋好蓋子放在桌上的收納架上:“你喜歡就都給你,留着慢慢喫。”

    我好不自在,反觀布萊森卻氣定神閒,他拿起幹發帽坐在牀尾的腳踏上繼續擦他的頭髮,“說要給我念書呢?坐那唸吧。”他揚揚下巴,示意我坐到他的椅子上。

    我不想再回到爲餅乾這件事上,可我一開始選擇喂餅乾不就是爲了讓他忘掉我要給他念書這回事的嗎?

    爲什麼我一個急中生智還把自己給套進去了呢?

    我的後槽牙被我咬得梆緊,就差發出磨牙的聲音了——嚮往,你真是瞎出什麼餿主意啊!

    “怎麼,不願意?”

    布萊森頭髮擦得半乾就把幹發帽扔到了一旁,我看到了也只能弱弱地說一句:“那是我的幹發帽,不用了請你把它掛回浴室。”

    布萊森照做了,回來卻坐到我的旁邊和我擠在一起。

    他是故意的,我發誓。

    某個人那麼好聽的聲音卻說出了那麼殘忍的話:“不要轉移話題,開始唸書吧!”

    我想了想,皺成一張苦瓜臉,我要服輸了他應該就會放過我了吧!

    “可是,可是我都看不懂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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