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陸陸續續走出人來,我退到一旁等待,等門口不再像泄洪一樣出人時,我快速閃身進去。
教室裏還剩一小半的人,我一眼就看見了布萊森,他坐在窗邊的座位一隻手把書翻開支在那,一隻手托腮看着外面。
我進來的動靜不算大,只有門口幾個正在說話的人注意到我,我瞥了他們一眼就往布萊森身邊走去,他們卻像是被按下暫停鍵,在我邁出步子時就開始沉默着注視着我。
我的餘光能瞥見他們的腦袋隨我轉動,我走得很不自在,手在捏起裙角時又想起我來這個初衷是什麼,不由得回頭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再一回頭布萊森不知怎麼已到了我的身前。
他熟練地牽起我的手(不知道爲什麼,他這周動不動就愛牽我),綠色的眼睛瞥了一眼教室後面的那幾個人後又移向我,他笑了笑,“怎麼這麼快就到了?”
我嘿嘿傻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布萊森看我的眼神無奈又溫柔,“下次不許這樣了,你來得再晚我也會等的。”
我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發散了一下思維,幸好布萊森不是我爸,否則我就真完了。
這樣一想,思維就像脫繮的野馬一樣。
布萊森以後當爸爸了是什麼樣呢?是那種把握大方向之後任其發展呢還是事無鉅細什麼都要操心的老父親呢?其實,這樣一想,布萊森身上還是兼具了嚴父與慈父的氣質。
看他管我就知道,現在都還好點,之前他在生活上管我可謂婆婆媽媽,但他對於我的學習方面反倒是不太在意,雖然我上課睡覺也會說我吧,但是就好像走個流程一樣,不痛不癢的。要不是我還有點自制力,非得叫布萊森把我寵成不學無術、成天只知道睡大覺的美少女。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真覺得自己最近自戀很多,布萊森看過來,不明所以,“怎麼了?”
“沒什麼。”我把手抽出來,推着他往前走,“快走快走,以後你放學我都來接你。”
布萊森被我推着走,整個人毫無形象可言,想要回頭又是踉踉蹌蹌的,說話都沒什麼說服力。
“你不用每天都特意跑一趟,順路的時候來一來就可以了。”
我推着他,頭卻轉向一側,面對教室裏那幾個男生女生,做了一個“i‘‘gyou”的手勢,就出了教室。
我鬆開布萊森,如他所願好好走起路來。
布萊森理了理衣服,小小抱怨道:“再次不許這樣了。”
嘖,我細品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下次也可以這樣。
我又高興起來,我喜歡看到別人爲我退讓的樣子,這會讓我感到被愛,充滿了安全感。
我用舌尖頂了頂齒根,看着他的背影自顧自笑了起來,“布萊森──”
他頓住腳步,回過頭來,下一秒我就衝進他的懷裏,害他往後踉蹌了幾步。
他還沒來得及教訓我,就被我搶先一步,惡人先告狀,“你幹嘛突然轉身啊,我本來想跳到你背上的,剛剛差點踢到你,你知道不知道啊!”
布萊森的驚愕凝露在臉上,喜悅卻又在眼裏蹦開。
我仰着脖子看他,發現我現在越來越能判斷出他的情緒了,比如現在,我知道,他是高興的,羞澀的,不知所措的。
他蠕動了嘴,最終化爲嘆息,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好把我摟緊,想要把我憋死在他懷裏。
“你真是個小壞蛋,我早該知道的,我早該知道的。”
出了校門,布萊森想要送我去坐校車回家,我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了:“布萊森,我想要和你一起去”,我舔舔嘴脣,有些緊張,“我不會亂跑的,可以嗎?”
校車在我們面前停下,開車的史密斯先生探頭出來:“不回家嗎?孩子們。”
布萊森想要把我牽上車,我卻站在原地不動,反握住他的手,懇求他:“求求你了。”
布萊森看了我一眼,眸子裏寫滿了不信任。
“快回家,別鬧了。”
我把手抽出來,不用看都知道車上的同學們都在看我們。
我摟住他的肩膀,朗聲道:“不用啦,史密斯先生,你們先走吧。”然後把布萊森拉到一邊小聲說:“我保證,相信我好嗎?”
我直視着他,眼裏滿是請求。
半晌,布萊森鬆了口,他伸出一根手指敲敲我,“今天就呆在樹屋裏,哪也不許去,要是被我發現了,以後都不帶你了。”
我討好地蹭蹭他,點頭如搗蒜,“嗯嗯。”
我進去坐好之後,布萊森也擠了進來,一隻腿勉強伸直,一隻腿只能蜷起。他又叮囑了我幾句,退出去之前揉揉我的頭,“乖一點好嗎?”
那一刻我深深感到了作爲老父親的悲哀,孩子不聽話,打又打不得,教育了也不一定有效果,只能自己低頭。
我點點頭,不想看到布萊森那麼悲哀的樣子,就伸手把他往外推。
“好啦好啦,你快去,我知道啦!”
布萊森無奈離開,順着梯子下去在草坪上還是一步三回頭,我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點進去。
他做了一個“i’gyou”的手勢,我正疑惑着呢,突然看見布萊森快步走到了倉庫裏,又從倉庫裏的小窗探出頭來給我打招呼。
我簡直震驚,這窗是什麼時候開的?我就幾天沒來這啊,這都改造成這樣了。
我徹底服了老父親盯我的嚴防死守,不再掙扎,決定就在木屋裏睡覺。
我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總聽到有腳步聲在我四周徘徊的聲音,我以爲是布萊森他們結束了,但看看天色又不像。
我翻身起來,眼皮都黏在一起,只能些開一條縫,望望後院內一片安靜,透過小窗還能隱隱約約見到模糊的人影,我又轉向有窗的一側,探頭能看到外面無人的街道,但是腳步聲還在我耳邊縈繞,我煩躁地坐起來,把頭伸出窗外左右打量,終於看清了罪魁禍首的真面目。
是嚮往!
我瞌睡一下子醒了大半,想要叫住他又害怕布萊森聽見,可不叫住他吧,看他這個徘徊的樣子,不知道我沒來的這幾天他是不是都在這裏等我。
我暗暗唾棄自己不仗義,猶豫再三,想要開口時又想起布萊森的反覆叮囑,我把話又咽了回去,只能負氣地抱着自己的腿,躲在樹屋裏裝看不見。
但是嚮往沒給我這個裝瞎的機會,我看見他猶豫了幾下,伸手碰到了後院的院門!
他想要幹什麼?進來找我嗎?
絕對不可以!
我一下子坐起來,腦子裏都是不能叫布萊森發現的念頭,那我該怎麼才能叫住他呢?
我慌張地在四周摸索,樹屋裏都是布萊森爲我佈置的東西還有我陸陸續續帶到這裏來玩的小玩意兒,一些水晶擺件,一些魔法書還有塔羅卡牌。
塔羅牌!
我趕緊折了一張,試了試準頭往嚮往的腦袋上招呼,嚮往往前走了一步,剛好錯開,氣得我狠狠捏了捏拳,正想要再犧牲一張塔羅時,嚮往不知是注意到了破空的聲音還是別的什麼,總之,如有神助一般,他回頭看了一眼,注意到了地上的紙團,然後在我的期待中他擡頭與我對視!
這一刻,長征勝利會師的喜悅我總算體會到了十之一二,嚮往眉眼舒展,正要露出笑容喊我,就被我滿臉驚恐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嚇了回去。
我朝他打手勢,示意他等我,我又把頭縮回去一頓翻找,終於在角落的盒子裏找到了繪畫用的蠟筆。
我寫下自家的電話號碼,然後扔了下去,比了一個“八”的手勢,示意他八點打過來,嚮往撿起地上的塔羅牌,衝我點點頭,又看了我兩眼,不放心地走了。
好不容易聯繫上嚮往,我還是高興的,但是高興之餘,我又膽戰心驚,做賊心虛地看了看倉庫那邊,確認窗口沒有布萊森那雙冰冷的眼眸,我才放心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心裏藏着事,我就有些坐立不安,不時望着倉庫那邊。
後來實在受不了自己折磨自己,乾脆就從樹屋裏爬了下來,在倉庫窗外晃來晃去,我正在出神,想着怎麼開口比較好時,布萊森敲玻璃窗的聲音把我驚醒,我肩膀一聳,捂着胸口,被嚇了一跳。
布萊森消失在窗外,又很快從門裏走出來。他站在我面前彎腰看着我,“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調整了一下呼吸,“沒有,就是,樹屋裏有點悶,我想下來走走。”
布萊森姑且算是信了我的話,但還是敏銳地掃了院外一圈,他雙手撘在我的肩頭,整個人籠罩在我上方,“是餓了嗎?要不要先回家喫飯。”
我求之不得,趕緊點頭答應。
“走吧!”我靠在布萊森身側,抓住他的腕,“快走吧,我晚上還約了凡妮打電話呢。”
我忍着心虛,給晚上的通話做下鋪墊,幸好我和凡妮常煲電話粥,布萊森不疑有他,和奧利得亞還有克勞德打完招呼之後就牽着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