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br>我去,還沒過,那我就大段刪了

    江玉顏只怕已有三個時辰沒有動了。

    她抱膝坐在牆邊,怔怔地發呆,也不知想些什麼,黑水晶般的明眸又蒙上了浩渺的霧靄。小魚兒打開酒罈,叫了她八次,她也像是沒聽見。

    於是小魚兒就自己喝了起來,喃喃道:“一個人知道自己要死了還不喝酒,這人一定是呆子。”

    江玉顏瞪着他,沒有說話。

    小魚兒道:“我忘了問你,你喝過酒麼?”

    江玉顏又轉開了眼睛,目光落在自己翡翠綠的繡花鞋尖上。

    小魚兒也不生氣,拍了拍酒罈,笑道:“你還知道搬些酒下來,倒不算太笨……你放心,你若酒量太差,我是不會嘲笑你的。”

    江玉顏冷冷道:“你酒量很好麼?”

    小魚兒道:“你瞧我酒量很糟麼?”

    他的酒量的確很好。只是此時此刻,他似乎未免喝得太多了些——他的手腕似已有些發抖。

    江玉顏顯然也注意到了。她盈盈一笑,凝注着他道:“我看你已經醉了。”

    小魚兒笑道:“醉死最好,醉死鬼總比餓死鬼好得多。唯一遺憾的是,咱們都死得太早了。我現在簡直有些後悔,方纔本應和蕭咪咪風流風流纔是,唉,人不風流枉少年……”

    江玉顏仍在盯着他。那目光就像只盯着道士的白狐狸,詭祕而嫵媚。

    小魚兒卻沒有瞧見。

    她垂下了眼,輕聲道:“魚兄若真想風流風流,倒也不必去找蕭咪咪。”

    燈光昏晦。

    燭光暖黃的潮水盈滿了狹窄的地洞。少年和少女相對而坐,不遠不近,顯得頗爲疏離。

    這疏離的距離忽被打破,彷彿平靜的湖水落入一片花瓣。

    花瓣在水面輕盈地飄旋。

    少女的脣也如同鮮嫩溼潤的花瓣。溫柔而迫切,飄落在少年始料未及的雙脣上。

    正如同這姣好的花朵於春光裏驀然的凋謝。

    亦是某種始料未及的悲哀。

    小魚兒只是猶豫了一剎那,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婉轉的引誘。他並不怕壞人,反而樂於配合、享受、並最終破解每一樁陰險的毒計。

    準確來說,江玉顏的毒計。

    甜美的毒計。

    ……

    江玉顏輕輕親吻着他。她的薄脣本是涼的,涼得像冰,怎奈他的氣息實在太火熱。有那麼一刻,江玉顏覺得自己成了一片雪花,正要凌空墜入這烈焰翻騰的懷抱裏,嗚咽,哭泣,融化。

    然而雪花融化後就成了污濁的水,悄悄流來,悄悄流去。只有留在冬天的霜野裏,她纔是永恆的白雪,孤獨,刻薄,吞噬一切生命。

    所以江玉顏畢竟沒有。

    她冷靜地吻着他的臉頰,輕聲道:“來吧……”

    她已在催促。

    她已等不及了。

    而令她急不可耐的卻不是這場發生得頗不合宜的懵懂□□,而是她蓄着真力的指尖。

    當他對她最爲鬆懈的一剎那——

    她蔥白的指尖就要撫上他後心的死穴。

    人不風流枉少年。

    她施捨了江小魚風流的一刻,那麼他也不曾愧對自己生爲少年。

    那麼他也可以放心地死了。

    江玉顏將臉埋在少年堅實的肩頭,嘴角露出一絲陰冷而愉快的笑容。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江小魚就像塊不解風情的木頭,面對懷中小情人嬌聲的催促,動作依然不緊不慢。

    更可惡的是,他竟若無其事地擡起頭,笑嘻嘻地問她:“江玉顏,你這就等不及了麼?”

    江玉顏的怔色一閃而過。她立即勾出一個動人的眼波,面頰上紅暈更濃,道:“男人做這種事纔是最等不及的。既然魚兄尚有餘力做些無用的事,小妹自當奉陪。”

    她話中帶刺,只因她確然有些不好受了。

    但她萬萬不可能和他在這種腌臢地方做下那事,因此他若再磨蹭下去,她只有先下手爲強。

    小魚兒就像瞧出了她的所思所想。她正想到這句話,他便真的“先下手爲強”。

    他停留在她腰身的手突地離開,由下至上地點遍了她脊背上所有穴道。江玉顏只覺背上一溜疼痛的點啄,在這之後,她就完全動彈不得了。

    她只有動彈不得地靠在江小魚的懷裏。動彈不得地聽着他悠悠笑道:“小色鬼,我說的可不是那種事。”

    “我只想問問,你就這樣等不及要殺我了麼?”

    話音未落,那緊貼着他的身體就流過一陣驚駭的震顫。她的語聲卻正常得很,一道嬌音自他懷中響起,竟還帶着些天真的無辜:“你……你說什麼?我不懂……”

    小魚兒嘆了口氣,也不理她,反而繼續脫起了她的衣衫。

    江玉顏又是一驚,道:“你做什麼?!”

    小魚兒道:“讓你聽話些。你若不說實話,我就只好把你脫光了打你屁股了。”

    他嘻嘻一笑,又道:“而且你方纔簡直浪得出火了,脫光了躺上幾個時辰,是不是就能感覺涼快些?”

    說完這句話,他再也不理她。任江玉顏嬌聲乞求、哀聲哽咽,少年都充耳不聞。

    江玉顏驚慌未平,憤懣又起,氣得她渾身亂顫。她並非什麼貞潔烈女,也不屑回擊蕭咪咪骯髒的指控,但她也絕不想要死魚似的躺在糞坑底下、在這死上八百次都不夠的江小魚旁邊。

    ……

    她心裏恨得幾乎絞出澀苦的毒汁來,面上再也流淌不出蜜糖般的甜笑。小狐狸賴以僞裝的皮毛都被剝了下來,她只有破口罵道:

    “——不錯,我是要殺你,你還一廂情願地以爲本小姐願意和你做那勾當。若非我要你死,你都不配碰我一根毫毛!”

    小魚兒的手終於停了下來。

    他不再動她的衣裳,反而拍了拍手,笑道:“真是奇事,你終於要說實話了麼?”

    江玉顏冷笑着道:“如果這是你要聽的話,那麼,這就是我的實話。”

    她口中強撐,實際上左胸跳得厲害。她雖已漸漸摸清了江小魚的行事風格,心裏仍不免忐忑得很。

    小魚兒倒沒有讓她失望。他眨了眨眼,笑道:“江玉顏,我早知道你是個壞丫頭,怎地說得像是我冤枉你?”

    他老氣橫秋地嘆一口氣,搖搖頭接道:“你本來可以成功的……你只有一點不聰明。”

    江玉顏忍不住道:“什麼?”

    小魚兒湊近了她,欣賞地捻了捻那殷紅溼潤的嘴脣,笑嘻嘻道:“你雖然很擅長脫衣服,但像你這樣怕死的鬼丫頭,本就不該在絕境裏有興致邀請別人和你上牀的……尤其是邀請你恨透了的我。”

    燈光,像是漸漸暗了。

    小魚兒又在喝酒。江玉顏被他扶了起來,她穴道未解,只得軟軟靠在他身邊。小魚兒沒有幫她解穴的意思,而江玉顏察言觀色,自然不會開口詢問。

    小魚兒喝半碗酒,片刻出神,偶爾又要強行喂江玉顏一口。江玉顏居然也乖乖地喝下去,那神色就像只淋雨淋得溼漉漉的小貓,嘴角也溼漉漉的。

    小魚兒無意瞧見了嫣紅脣角的那點水光。他的心突然也被打溼了,酒意滲透了鮮血。

    他懶洋洋問道:“喂,你爲什麼這麼想殺我?”

    江玉顏默然半晌,道:“這裏的食物本夠一個月喫的。”

    她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也許她不敢繼續說下去。

    但小魚兒已懂了。他皺了皺眉,道:“你若殺了我,也不過多活半個月。”

    江玉顏淡淡一笑,道:“能多活一個時辰,也是件好事。”

    小魚兒道:“即便殺了人也要活?”

    江玉顏冷笑道:“殺個把人算什麼!”她語聲明明清脆如銀鈴,此刻則成了寒冷如冰的招魂鈴。

    小魚兒嘆了口氣,道:“我雖然知道你是個壞人,但真還沒有想到你竟壞成這樣子。若論心腸之狠毒,天下只怕得數你第一。”

    江玉顏眼波流轉,似在思索。她還未來得及說話,小魚兒又將酒碗遞了過來。她照舊就着碗沿淺淺啜了一口,便扭開了頭。

    這回少年卻似強硬得很。她將頭轉開,他便追上來,冰冷堅硬的舊色碗沿蠻橫地抵着她微啓的脣關。她無可奈何地張開嘴,冰涼芬芳的酒液滑了進來,涌入纖細的喉管。

    江玉顏猛地嗆住,咳嗽起來。清酒沿着脣際滴落,流過尖俏的下巴,留下閃着光的水痕。

    小魚兒嘴角露出笑意,莽莽撞撞地伸出手去,爲她擦去酒漬。擱在一旁的酒碗傾斜着灑出酒來,他似乎也並不在意。

    他一面幫她擦拭,一面輕聲笑着道:“……但你提醒了我,我若殺死你,就可多活半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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