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清擡手去擋，卻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她眼中泛起了水光。
手還是慢慢搭上了眼晴，遮住了那不適應的光。
其實說凌若清活了四世，但要是準確來算，加上穿越前的那一世，已經……第五世了。
死了幾回了啊……
前幾世幾乎沒有流過眼淚的她，此刻的眼淚卻再也抑制不住。這一世無論是笑是哭，是真是假，她都已經流淚了很多回了。
就像要把前面幾世沒有發泄的情緒，一次性發泄完全，凌若清搭着眼睛的手久久未動，擋住了光，卻擋不住手邊滲出來的點點珠光。
沒有撕心裂肺，沒有嚎啕哭喊，凌若清幾乎稱得上平靜。
可這平靜之下，又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壓在她身上的山真的太大了。
你們根本無法想象自己一個人孤獨了幾百年，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親人死去，那是一種怎樣令人絕望的感受。
一次又一次的循環，一次又一次的經歷，凌若清累了。很累了。
爲什麼她即便相信其他人的命運會被改變，也那麼確定自己的命運不會變？
因爲凌若清經歷的每一世，無論她是什麼樣的角色，無論那個角色是好是壞，無論她在那一世有沒有改變其他人的命運，她都是一樣的結果——落得一個死的下場。
或許是在幻境裏的一切讓凌若清想起了秋銀淵對她所做過的一切，導致她情緒失控。
不過幾個呼吸的緩衝過後，凌若清便收了眼淚。
哭過一次就夠了。
眼淚在如今的情況下是沒有用的。哭過一次，發泄了情緒，生活還是要繼續。
凌若清放下手，眼眶有些微紅，眸中卻無波瀾。
不過很快，她又慢慢皺起了眉頭。
身上的痛感太過真實。
她……之前不是被刺了一劍嗎？
正中要害。而她現在……似乎……沒死？
凌若清張了張嘴，卻覺喉嚨乾澀，說不話。
說不出話就不說了。
凌若清眸光淡淡，彷彿對自己身體的異常毫不在意。
慢慢的撐起身，動作有些冰冷的僵硬，扯到了傷口，發出陣陣疼痛。特別是胸口。
凌若清發現自己似乎是躺在一塊大石板上。
至於她爲什麼會躺在這裏……
凌若清轉頭，便看見了秋銀淵。
那一瞬間，眼中的恨意差點抑制不住，身上的陰戾一點點散發出來。
凌若清垂眸，掩飾了心底的狂風暴雨。
秋銀淵用五天時間找到魂器，從召魂時就一直守在凌若清身邊了。
此刻見她終於醒來，眼中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卻見“花卿”醒來後情緒不太對，剛纔看起來像哭了一回，看到自己後又面色古怪地低下頭。
秋銀淵心頭沒來由的一突。
也是，任誰被捅了一劍，心頭也定會膈應。
“師兄……”秋銀淵輕喚一聲。
見“花卿”還是沒有反應，秋銀淵低下頭，眼中升騰起一抹戾氣。可他一開口，聲音卻是無比懊悔和抱歉。
“師兄……我錯了……我錯了……”
“師兄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我也絕對不會還擊。你能不能理理我呀……”
“要不這把劍，我交由師兄處置可好？無論師兄是想把它折了還是廢了，我也全憑師兄，好不好？”
那尋乾現在已被秋銀淵拿在手上，劍柄向前遞給了凌若清。而那開了刃的劍尖，指向了秋銀淵。
尋乾並不如尋常靈劍一般大小，卻勝在玲瓏而鋒利靈敏。即便現在兩人之間橫貫了一把劍，距離也並不近。
劍身發出一陣嗡鳴，似乎在對秋銀淵的行爲感到不滿。
“花卿”終於是有了一點反應，微微擡頭看向了尋乾。
秋銀淵知不知道，只要她握住了劍柄，再用力往前一刺！這幾世的大仇就報了！
“師兄不滿意嗎？”秋銀淵歪了歪腦袋，眼中的瘋狂一閃而逝，他看着面前這人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劍，脣邊慢慢扯出了一個弧度。
“師兄，傷了你是師弟的不對。”
“師弟做了錯事就要承擔。師弟現在就還回來，可好？”
秋銀淵猛然將尋乾向自己刺去。
可鋒利的劍尖才刺穿了他的一層衣襟便被迫停了下來。
“師兄？”秋銀淵脣邊的弧度越發深刻。
一隻手沒有痛覺似的，就這樣毫無措施直接握住了鋒利的劍身，刃劃開了皮肉，鮮血沿着指縫緩緩滴落。許久不見放開，手卻還在慢慢收緊，徒手握住劍更加用力，血也流得更多更快了。
“師兄。”秋銀淵拋開了尋乾，語氣中帶有焦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隻鮮血流淌的手，指尖發抖。
“師兄，你……”話還沒說完，面前那人卻忽地笑了。
笑得很溫柔，將眉眼間的魅惑邪肆沖淡，卻覺得更加……遙不可及。而另一隻未染血的手輕撫上了秋銀淵的臉。
饒是秋銀淵做好了萬種準備，此時也是一愣。
臉上的那隻手觸感細膩，帶着一絲涼意。那涼意或許是冰凍術解除後還沒有緩過來。
那是冰涼卻奇異的緩解了秋銀淵內心隱隱升騰的暴戾。
……很舒服，讓人留戀。秋銀淵竟是忍不住蹭了一下那隻手，在他眼底深處，是一種病態的癡狂。
可現在有多留戀，不久後，午夜夢迴，這卻會成爲他最深的夢魘……
“沒事。”凌若清的臉色有一種脆弱的蒼白，她還是發不出聲音，現在也不過是嘴脣微動，做了一個口型。
秋銀淵卻是聽懂了。
凌若清放下了撫在秋銀淵臉上的手，秋銀淵心底冒出一股子不捨。
他低頭，看着那隻染滿鮮血的手，還在流血，乾脆直接在他的衣服上撕了一塊布料包紮。
之前爲了找藥材來治療“花卿”身體上的傷，他曾不小心掉進過藥浴，導致衣服上也染上了那些藥浴。
可惜那藥浴只能供擁有靈氣的人使用，不然他便直接帶“花卿”過去了治傷了。
不過沒想到剛治療完身體上的傷，這人手上又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