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駿一時語塞,試圖用裝傻糊弄過去:“什麼道歉,我怎麼不記得?”

    趙沐寧聽了這話也不惱,只是微微帶着笑意看着李長駿。明明是柔柔和和的笑臉,卻看得李長駿心裏越來越發毛。

    “好好好,你想讓我說些什麼?”李長駿最後還是妥協了。主要是他覺得自己當時說好比試的時候,確實應下了附帶的賭注,他之前躲着避着也變罷了。眼下人家已經追債追到了臉前,再不承認也不是他的風格。

    “說什麼嘛,九殿下隨意,但是說話的地方,得我來選。”趙沐寧扔了一粒花生仁到嘴裏,然後悠悠說道。

    “可不能是什麼奇怪的場所。”李長駿只和趙沐寧交鋒過一次,就知道這女子一肚子壞心眼,不能不防。

    “當然不是什麼奇怪的場所。”趙沐寧一口應下。

    李長駿想着這確實是他輸給人家的,總欠着一個小姑娘也不像回事,想了想總歸最終話語權還在自己手上,大不了在言辭上做做手腳。於是經過再三思索之後,李長駿點了點頭。

    “七日之後,城中大雁湖。”趙沐寧一字一頓,報出了時間和地點。

    大雁湖是望京之內最著名的去處之一,每日的人流量也是全城前幾名。

    選這處地點來“把話咽回去”,確實算得上是當着全城人的面道歉了。

    本來李長駿還覺得趙沐寧給出了七天的時間,多少也是留了情面,至少還能讓他再拖延七日。

    誰想到這鬼心眼的死丫頭只是爲了有足夠的時間,方便把他到時候要在大雁湖當面道歉的消息散播到全城。

    經過趙沐寧不遺餘力地奔走和傳播,找說書人插中場廣告,找人寫了短小精悍的話本子,甚至還動用了城裏隱祕而龐大的丐幫組織,這下連護城河裏的王八都知道李長駿當天要做什麼了。

    然而趙沐寧卻沒能得逞,因爲她在七日之約的第五天,才得知接下來七天之內,大雁湖都不允許普通人靠近遊賞了。

    趙沐寧之前沒有注意過這個情節,此刻只好求助系統。

    “讓你不要搞那麼多幺蛾子,這些都跟主線沒有關係。”系統半是苦口婆心,半是罵罵咧咧。

    “我再說一萬次,我之前認認真真過主線的時候也沒落着好。”趙沐寧不耐煩地嗆了系統一句,然後繼續說道,“快把背景給我補一下。”

    “每年的這個時候,大雁湖都不對外開放,連續七天,非皇家許可不得入內。”系統的電子音不帶一點感情。

    “爲什麼?”趙沐寧不禁問道。

    “具體因爲什麼並不清楚,原文中沒有寫明,只說了是皇帝單獨給懷明王爺戚司淮的特許。”

    趙沐寧皺眉,怎麼又是這個戚司淮。

    她的勢頭已經造出來了,絕不能因爲這件事而影響了她的大計。

    於是趙沐寧打算--解鈴還須繫鈴人,去會會戚司淮。

    “我建議你還是緊跟着女主這條線。”系統提醒道。

    “女主最近就是進宮去挨那些娘娘公主的冷嘲熱諷,然後一一反擊,我又幫不上忙。”趙沐寧看了一眼原書劇情,確實沒有她太重要的戲份,“還不允許我跑出去玩一會兒嗎?”

    “你可以使用時間加速卡,快速通過這段沒有任務的階段。”系統再次給出了合理的建議。

    “我不。”趙沐寧只是堅定地吐出了兩個字音,然後便不再理會系統的嘚嘚叨叨。

    開始制定計劃。

    要找到戚司淮很簡單,他每個月每逢“二”--也就是初二、十二、二十二--便會到他的盛大賭坊去巡視一遍。

    沒錯,身爲與當今聖上血脈相連的王爺,戚司淮大張旗鼓地在京城之內開了賭坊,並且取名爲“盛大”。

    這等不合理不合規甚至不合法的事情,居然沒有人出來反對。

    趙沐寧換上了一身男裝,專門在鞋帽上都鑲了價值不菲的翠玉,爲的就是讓接待的人一眼看出她身家厚實,這樣她的言語也更有分量。

    “聽說王爺今日會來,掌櫃的可否給小可引薦一下?”趙沐寧拱了拱手,把姿態做足。

    “王爺現下還沒來,公子不妨先玩兩把再說。”掌櫃的是個精明人,來到賭坊而不做堵,哪有這樣的道理。

    趙沐寧聽出了掌櫃的意思,也便不執着於面見戚司淮,而是隨着大溜站到了賭桌旁。

    “要是公子能連贏七局,今日就算王爺沒空得見,改日我請王爺專門過來。”在正式開始之前,掌櫃的突然加碼。

    趙沐寧本來只是打算隨便玩玩,然而經掌櫃的這樣一激,她立刻就露出了一個“你要是這麼說我可就不困了啊”的表情,然後一口應下。

    趙沐寧腦海中的系統“啊哦”一聲,然後又緊緊閉住了它的電子嘴巴。

    賭場最常見的玩法就是搖骰子比大小。一開始上陣的只是尋常玩家,他們知道掌櫃的和這小公子的賭注,想着湊湊熱鬧。

    雖然趙沐寧看着像是有錢人家來的,但是一看就是從來沒有進過這種場合,賭桌菜鳥罷了,不足爲懼。

    然而六局過去,趙沐寧無一敗績。

    掌櫃的不禁擦了擦汗。若是趙沐寧真的連贏七局,他還真的得到王爺面前給她連個線。這事情倒也不是辦不成,只是……總歸趙沐寧還是輸了第七局比較好。

    “承讓承讓……”離趙沐寧這桌不遠的地方,有個賭客也連贏了幾把,打算收手回家,這會兒正拱着手笑容滿面向大家告辭。

    趙沐寧聽了那人的客套話,轉過頭來對着自己這桌的人也開口道:“我就不說承讓了,畢竟都是我憑本事贏的。”

    在場的人一時無言,卻偏偏還無法反駁。最開始還不明顯,到了後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個看着白白淨淨的小公子完全就是扮豬喫老虎,纔不是什麼從沒進過賭場的新手,從他搖骰盅的熟練動作就能看出來。

    “那麼,最後這局,就由本王來應戰。”衆人散開,戚司淮身着一身月白長衫走了過來。

    趙沐寧見到了戚司淮,乾脆把骰盅一扔:“人我都見到了,還堵啥堵。”

    “人你是見到了,可是若想讓本王聽你言語,還就得贏下最後這一局。”戚司淮站到了趙沐寧對面,聲音冷冽但堅定。

    “這不公平。”趙沐寧仍然沒有把骰盅撿回來的意思。

    “怎麼講?”

    “我現在已經見到了王爺,但是等我贏了第七局,我的戰利品還只是見王爺,那我豈不是虧了。”趙沐寧一本正經地分析道。

    “那你說如何?”戚司淮似乎生出了一點興趣。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找你打算幹嘛。而你大概率是不會答應的。”趙沐寧繞着賭桌開始轉圈,把戚司淮也圈在了其中,“那麼我們第七局的賭注便是,若是我贏了,你就得答應我的請求。”

    “若是你輸了呢?”戚司淮問道。

    趙沐寧沒想過自己會輸這個選項,一時間還真讓他給問住了,但是在場的衆人都看着,一直不說話好像她怕了似的。

    於是趙沐寧大言不慚地開口道:“首先,我不會輸。其次,我要是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性真的輸了,那就輸給王爺一個賭注。”

    周圍的人沒太聽懂趙沐寧的意思,但是戚司淮卻重複確認道:“一個賭注,你確定?”

    趙沐寧確定,因爲她絕對不會輸。搖骰子真不是什麼難度太大的賭法,她已經記不起自己上次賭輸是什麼時候了。

    所謂輸給對方“一個賭注”的意思,就是在非原則性的範圍內,輸家答應贏家一個請求,任何一個請求。

    小到給他端杯茶,大到傾家蕩產,都算一個賭注。

    “那好,說說你的請求。”戚司淮應了下來,然後說道。

    趙沐寧便直接清楚明白地說出了自己的用意,包括她想讓戚司淮開放大雁湖的原因是想要大家都去聽他李長駿的道歉,包括她爲了讓人都去看熱鬧而怎樣的“煞費苦心”,都一一說清楚,毫無隱瞞。

    戚司淮一邊擦拭着手中的骰盅,一邊認真聽趙沐寧說着。等趙沐寧說完,他卻也並沒有對此做出任何評價,只是輕聲開口道:“請。”

    趙沐寧很欣賞戚司淮這副痛快的態度,決定等他輸的時候便不出言嘲諷了。

    二人手起,片刻後落定,掀盅。

    趙沐寧這邊是規規整整的三個六。而戚司淮那邊,是兩個六,外加一個還在滴溜溜旋轉中的骰子,其中最可能落定爲正面的那一面,即使還沒有停下,也能看出是六個點。

    趙沐寧沒想到戚司淮和自己居然有一戰之力,眼看就要平局。

    平局倒是沒關係,但是戚司淮是莊家,如果平局的話就是他贏。

    那個還在旋轉中的骰子就像電影中永遠不會停下來的陀螺一樣,滴溜溜轉個沒完。

    就在趙沐寧的一顆小心臟越提越高時,戚司淮突然伸出了手。

    他纖長的手指只一下,便按住了那似乎永不停歇的骰子。

    六面的小方塊停止轉動,最上面的圖案總算落定,是個梅花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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