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叫我我就去，他們現在缺鼓手嗎？他已經很久沒聯繫我了。”易星霖收回眼神，輕推了一下羅霽文，“你幫我看一眼，電梯上的是榮冰嗎？”
羅霽文一聽到榮冰的名字，馬上從易星霖身上彈了起來。
他回頭看到榮冰正朝他們這邊走過來，立刻坐直了身體，再不敢輕舉妄動了。
“那足以殺死人的冷酷眼神，不是榮冰還會是誰啊。”羅霽文小聲嘟囔。
“他穿的衣服跟上午出門的時候不一樣。”易星霖喃喃說。
“星哥，你怎麼變笨了，他來商場肯定是來買西裝的啊。”羅霽文目不斜視地回答。
羅霽文的確沒說錯，榮冰中午要隨李副總參加一場重要飯局，出門之前被榮景龍叫去辦公室掃了幾眼，接着就被帶到了商場。
榮冰覺得有些蹊蹺，商場專櫃並沒有量過他的尺寸，爲什麼能拿出正貼合他身型的西裝。
當時李副總看着他試衣，在一旁樂呵呵地說：“董事長還是關心你的，連你的尺碼都一清二楚。”
榮冰不置可否。
他來商場買西裝，和之後要參加的飯局，對他來說都並不重要，他也不爲此感覺愉悅。
在商場看到易星霖，倒讓他開心了幾分。
如果易星霖身邊沒有其他人就更好了。
榮冰向李副總打了聲招呼，走向易星霖。
易星霖有些驚訝：“你還有空跟我說話嗎？飯局是不是要遲到了？”
“跟你說話並不會耽誤任何事情，”榮冰聲音一頓，“飯局本就推遲了，據說還有場酒會。”
“那你要喝酒嗎？”易星霖皺起眉頭，“儘量少喝點吧。”
一提到酒他就心裏直犯怵，那晚不光是他喝醉了，榮冰估計也被酒精所矇蔽，所以纔會發生那麼荒唐的事情。
如果中午榮冰再喝酒，他又不在榮冰身邊，再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
榮冰眼神很柔和：“我不會喝多的，下班等我來接你。”
“好，那說定了。”易星霖鋼鐵直地點頭。
等榮冰一行人離開之後，羅霽文盯着易星霖看了好一會兒，嘖嘖兩聲。
“做什麼？”易星霖莫名地看着他。
“星哥，你跟榮冰之間的氛圍……”羅霽文賣了個關子，又嘖嘖兩聲。
“什麼氛圍啊，快喫吧，喫完了回去睡會兒。”易星霖朝他揮了揮手。
羅霽文說的氛圍，其實他也感覺到了。
從早晨開始他就覺得他和榮冰之間不太對勁。
但他都歸結於他昨晚做了那個莫名其妙的夢。
但這個夢的內容，他是絕不可能對其他人說的。
羅霽文又怎麼會發現他倆不對勁呢？簡直匪夷所思。
工科生易星霖哪怕承認了昨天做了個有點古怪的夢，也只會認爲夢的構成原理和他的生理狀態有關，和心理完全無關。
人家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可從來沒有在白天想過那種事兒啊——
所以那個夢一定只是場意外。
易星霖回公司之後在桌子上趴一會兒。
程序員這個工作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前期在寫代碼的過程中減少犯錯，也就給自己後續修bug減輕不少壓力。
但他今天午間一直沒辦法安下心來休息，閉上眼睛就總聽到杯盞交錯，擔心榮冰那邊的情況。
這就讓他不得不在下午的時間用咖啡來提神。
下午兩點，隨着辦公室裏此起彼伏的鬧鐘鈴聲，其他工位上的同事紛紛像殭屍一般挺立起來。
易星霖也終於收到了榮冰發來報平安的消息。
“我回公司了。”榮冰發過來簡短的一句。
易星霖快速打字：“如果喝了酒難受，還是請假休息吧。”
榮冰很快回答他：“不難受。”
回完這三個字之後，榮冰又發給他一個紅臉微笑的表情。
易星霖猜想，榮冰八成是爲了不讓他擔心，又在強顏歡笑了。
他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屏幕上傻笑的那個小黃人，低聲說：“你是傻子嗎。”
榮冰在易星霖心目中是不可替代的至交好友，他相信自己在榮冰心裏也同樣。
他們的感情不會因爲榮冰出國斷聯三年而發生任何改變。
所以回國之後那荒唐的一夜更不可能改變什麼。
就衝着榮冰寧可把苦往心裏咽也不願讓他擔心的體貼，易星霖在心裏默默起誓，他要誓死捍衛他和榮冰之間的友情。
榮冰下班之後直接去了修車店，他將車子原地試了一遍，確認無誤之後便開去了易星霖所在的寫字樓。
易星霖剛好今天需要加班，等到榮冰到達，他的工作也進入了收尾階段。
易星霖在電腦上噼裏啪啦給榮冰發消息：“我馬上就好，五分鐘，今天就做你最愛喫的水煮牛肉怎麼樣？我們去超市買點牛肉吧。”
榮冰垂眼笑了笑，手指輕輕敲了四個字：“我都可以。”
易星霖：“那你把車停好，從停車場坐電梯到負一樓就是超市了，你在超市門口等我吧。”
榮冰沒有回覆，易星霖自然覺得榮冰是按自己說的去做了。
這時同部門的幾位女同事也剛好打算下班，他等她們關了電腦，特意走在最後，關完了所有電源，這才按電梯到負一樓。
但易星霖等到電梯門打開，裏面卻走出一個人。
那人走到他面前，微微低頭，眉眼含笑地看着他：“走吧，我來接你了。”
易星霖心跳莫名一快。
榮冰穿回了早晨出門時那件大衣，西裝大概是被送洗了。
易星霖雖然愛看榮冰穿西服的樣子，但也覺得這問題不值得一說。
“不是讓你去超市門口等我嗎。”易星霖拉着榮冰進電梯，小聲說了句。
“我等不及。”榮冰雲淡風輕地回答。
易星霖一愣過後笑着說：“你是不是太久沒喫過水煮牛肉，居然這麼着急。”
榮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易星霖便覺得自己猜對了，一會兒一定要多買幾斤牛肉纔行。
易星霖和榮冰並肩走進超市大門。
門口幾個女生正笑鬧着擠做一團，易星霖伸出紳士手擋了一下，避免與她們相撞。
擋完他才發現這幾個女生是與他一同加班到這個點的幾位女同事。
她們打算去超市買些辦公零食，同樣沒想到在超市門口竟會遇到易星霖。
女生中爲首的那個名叫金竹霏的女孩子站出來，大大方方地朝易星霖笑了笑說：“星霖，平常你對我們那麼照顧，我們早就想買點小禮物送給你了，不如你和我們一起逛一下超市，我們買點零食給你帶回去。”
易星霖連忙擺手：“照顧稱不上，我真的沒做過什麼，你們買些自己愛喫的吧。”
易星霖纔剛過二十歲，在部門裏年齡最小，人緣一直挺好。
但即使他和其他程序員關係不錯，卻從來沒有沾染半點工科男的壞毛病，對女生的照顧更像是出於本能，女同事對他的好感也基本是出於對一個好弟弟的喜愛。
女生們互相遞了個眼色，不由分說拉着易星霖往零食區跑去。
易星霖身邊那個外型極爲出衆的年輕人自然也被她們注意到了，但那個年輕人一直表情冷冰冰，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她們哪怕想發出邀請也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但她們沒注意到，自從她們當着榮冰的面將易星霖拉走，超市裏的中央空調都彷彿莫名降低了幾度。
榮冰不可能在超市裏當衆把易星霖拉回來抱在懷裏不再讓任何人碰到。
儘管他有這種衝動，也只能忍回去。
榮冰站在原地握住了拳頭又慢慢鬆開，終於調整好了心情，打算去把易星霖找回來。
但他剛邁出一步，就見易星霖飛奔了回來。
“終於被我逃出來了，”易星霖大口喘氣，又拉着他往生鮮區走去，“走吧，去給你買牛肉。”
超市裏人多很容易走散，榮冰的手又似乎有些涼，所以易星霖一直抓着榮冰的手指。
榮冰低頭看着他們交握的手很多次，心情這才重新明亮起來。
“你怎麼沒和她們一塊兒買零食？”心情雖然好了，但該問的還是得問。
“她們買的都是女孩子愛喫的，而且我一個大男人跟一羣女生在一起不太方便，”易星霖回頭對他一笑，“再說了，我不是還有你嗎？總不能冷落了你。”
易星霖說完就繼續去挑牛肉，他笑嘻嘻地和肉櫃大叔閒聊：“師傅，你這裏的牛肉應該是超市裏賣得最好的吧？”
不過他還沒有得到肉櫃大叔的回答，就被榮冰一下捏緊了手指。
易星霖疑惑地回頭，見榮冰朝他一笑。
這笑容不知爲何讓他想起一句詩——
一騎紅塵妃子笑。
他喃喃說了句：“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荔枝賣。”
還沒等榮冰聽清楚這一句，易星霖已經搶先臊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