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館今天重新開業,只是簡單翻新,花費的時間不算多,翻修後面積看起來大了些,又換了一套全新的餐桌椅,比之前高級了不少。

    何興安一大早就進貨去了。

    這回算得上是新開張,價格優惠後客流量必然會增加,趙雅靜新招了些人,以免忙不過來。

    她特意起早了些,沒想到剛到店門口,卻發現談朔已經到了,正在旁邊鎖自行車。

    “小談,這麼早就過來了。”趙雅靜打了聲招呼,“昨天沒休息好?看着有點兒沒精神啊。”

    “沒事,就是昨天睡的有點晚。”談朔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眼下隱隱泛起青黑,眼角耷拉着,顯得有些睏倦。

    在看到趙雅靜出現時,他下意識朝她身後看了看,隨即又想起現在時間還早,何一滿肯定還沒醒,於是手上用力,咔噠一聲上好鎖,收回視線。

    歇業了這麼久重新開門,臨近中午,客人便漸漸多起來,天氣不算熱,但還是有人打開了餐桌上方的風扇,風簌簌地往下吹,又混雜着飯菜香氣和人羣聚集起來的溫度。

    談朔搬了一上午東西,歇下來時,後背已經浸出一層薄薄的細汗,他拿了條毛巾搭在肩上,坐在店門旁邊臺階上的角落喝水。

    坐了沒多久,談朔曬得後頸發燙,又時不時往門口掃一眼。

    三三兩兩的客人沿着街道路過,有人被門邊的招牌吸引後走進來,談朔擡了擡眼,捏着塑料瓶的手微微用力,接着又鬆開手,頓了幾秒,沒再往外看。

    他不知道何一滿今天會不會過來,昨天……其實談朔很清楚對方想知道什麼。

    即使談朔不願意承認,但事實的確像何一滿想的那樣,他有些害怕,膽怯後便會退縮,不敢告訴對方自己的那些難以啓齒,只希望一切能夠一如往常。

    談朔出來時順便拿了一疊宣傳單,一人走過,打開的玻璃門帶起細微的風,最上面那張單子便沿着風飄了一段距離,落在鋪着淺淺一層落葉的地面上。

    他很輕地嘖了一聲,皺了下眉,正要伸手去撿,眼前卻猝不及防地冒出來一隻毛絨絨的棕色熊掌。

    ?

    談朔的手停在半空,先是頓了一瞬,接着擡起頭看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個一人高的玩偶熊,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深棕色,腦袋很大,遮擋了大半的陽光。

    玩偶熊費勁地把傳單從地面上抓起來,不小心把紙張揉得皺巴巴的,愣了幾秒後,把腦袋扶正了點,還是把單子遞到談朔面前。

    ……

    “何一滿?”

    短暫遲疑後,談朔反應過來,揚了揚眉,忍不住笑了一下,一上午都緊繃着的神色終於鬆弛下來,周身戾氣減淡。

    果然,玩偶熊在聽到他喊出這個名字後停住動作,僵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艱難地把頭套摘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你怎麼知道是我?”

    頭套裏面又悶又熱,憋了這麼久,何一滿額前的黑髮溼成幾縷,汗水順着側臉往下淌,他扯了扯領口,用玩偶手掌扇風:“好熱。”

    “怎麼穿成這樣?”談朔看他一頭汗,起身進店裏拿了瓶水。

    何一滿把冰水貼着脖子,臉上的汗被談朔拿毛巾擦去了些,他笑了笑,拿起地上那疊宣傳單:“幫忙來了。”

    其實何一滿今天起牀不算晚,趙雅靜走前讓他收拾完就過來幫忙。

    他慢吞吞地喫完早飯,端着豆漿在路上走,正好在巷子口碰到了姜心言。

    自從上回幫過她一回後,他們熟悉了不少,不過也只是在學校會聊兩句的關係,姜心言上課認真、下課兼職,沒什麼機會約她出來玩。

    她拖着個巨大的塑料袋,何一滿看姜心言有點艱難,就幫了會兒忙,掃了眼袋子後來了興趣,順便借了一套玩偶服穿上。

    “對了,你記不記得,張哥那天不是還給她塞了個盒子。”何一滿喝了幾口水,擰緊瓶蓋,“居然是一盒綠豆糕,說是嚇着她了,給她道個歉。”

    他一邊把過程講了一遍,又重新把頭套戴上,正要拿着宣傳單往街邊走,又被談朔叫住。

    談朔看着他,在原地靜了片刻,捏着塑料瓶的手緊了緊,猶豫了一陣終於開口:“你不生氣了?”

    何一滿的態度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就好像昨天的不愉快根本沒有發生,這讓談朔有點措手不及。

    隔着玩偶,他看不見何一滿的表情,只能看着對方擡手扶了一下腦袋。

    半晌,悶悶的聲音從裏邊傳出來,聽不出情緒:“我還是有點生氣。”

    談朔手一頓。

    接着,何一滿又補充了一句,開玩笑似的:“等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覺得可以說給我聽,這事兒才翻篇。”

    玩偶熊全身都很軟和,走起路來稍顯笨拙,但憨態可掬,再加上這麼大一隻熊,少見得很,一下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力。

    何一滿只是站在路邊,手裏的傳單很快就一張張越來越少,有時還在別人接過單子時彎一下腰,被人捏一捏手掌。

    談朔把他的話翻來覆去想了一遍,沒過多久就被叫進店裏,等店裏的客人慢慢減少,不那麼忙的時候,何一滿的傳單已經發完了。

    他在店裏找了個角落坐下,身上還穿着那套玩偶服,頭頂的電風扇開到最大檔,溫熱的風在接觸到領口的汗水時驟然變涼,一直透到心口。

    “下週我要去逢安鎮一趟。”

    何一滿接過談朔遞來的水,一口氣喝完,緊接着便毫無徵兆地提起了這件事。

    “逢安鎮?”談朔聞言,動作微頓,立即擰起眉看向他。

    昨晚在地圖上圈出鬼屋的位置後,何一滿仔細看了看,那裏離逢安鎮不算近,中間也沒有路——也可能是地圖上沒有標註出來。

    何一滿之前短暫地想過鬼屋會不會就在逢安鎮,但當時他醒過來後打量周圍,一望無際,看起來沒有什麼建築物,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擱置一旁。

    現在看到那個熟悉的地名,他便立即反應過來。

    如果他是通過鬼屋來了這兒,那麼自己醒來所處的位置也許的確離得並不遠。

    何一滿把地圖對摺,塞進書本的縫隙裏,當即做下決定——抽個時間去一趟逢安鎮,即使做不了什麼,至少也能摸清楚那裏的狀況。

    “去那兒幹什麼?”

    談朔像是有點緊張,聲音低了幾分,滿眼都寫着不贊同,卻找不出理由制止他,於是只能問出這麼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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