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想安慰你啊,不過看起來你不是很需要安慰。”
人羣裏面的其中一個這麼說,一邊打量着靜。
“……我不懂。”
“嗯,所以我纔要解釋,找塊石頭坐吧,可能會花點時間。”
卡羅找到了自己的位子,靠在牆上,看着靜坐下。他閉起眼睛,卻了一會,纔想到怎麼開口:
“片倉,你覺得這所學校最強的人是誰?”
“不知道。我對小孩子打架沒有興趣。”
“哈,小孩子嗎?確實,你感覺起來十分成熟。不過我不是說那個。而是更復雜一點的。社會地位,權力,人脈,說話的分量,能夠爲了達成目的,出動最多力量的。你覺得,這所學校裏面力量最強大的人是誰?”
“……是誰?”
“瓦列斯喔。”
卡羅露出懷念的表情。
“如果說惡人是狼,善人是羊的話,那瓦列斯就是羊羣的首領。因爲有他在,所有的羊只拿起武器,槍口一致對外,排除所有可能襲擊他們的狼。
羊很弱,就如你所知道的,他們不管是在什麼方面,都贏不過優越的狼。
但是在瓦列斯的領導下,他們承認這點,並拒絕和我們交流。他們不害怕我們,不崇拜我們,不與我們競爭,只是單純的,把我們當成另一個世界的生物看待。
你昨天也看到了吧,我昨天打瓦列斯的時候,瓦列斯看我的表情。”
卡羅一說,那幅畫面就在靜的腦中浮現。
“簡直一點反應也沒有,就像被蟲咬了一樣。對他來說,我就是這樣的存在。”
“所以你說的,道歉沒有意義指的是……”
“就是這個意思。不管我怎麼對待他,他和我的距離都不會改變。你也一樣,只要你一天還是能力者,他對你的態度就是公事公辦,沒有這以上的感情也沒有這以下的感情。
狼羣不要說傷害羊了,簡直像是被圈進帶刺的鐵絲網裏一樣,每個人都弄得全身是傷。我們找找茬能造成的皮肉傷,簡直不值一提。”
“全身是傷?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你不是親身體驗過了嗎?”
卡羅苦澀地撇嘴,讓靜恍然大悟。
雖然被冠上了惡的名號,但惡人們也還是人,而且只是十幾歲的學生。想和他人相處,交友,交那些好的、令人安心的朋友。不用擔心會被背叛,自己也不會背叛對方,能夠互相信任的朋友。想向其他人敞開心胸,毫無顧忌地打鬧,暢談自己的夢想,還有許多想做的事。
但是這些權力,全部被瓦列斯剝奪了,你們惡人就和惡人自己去玩吧,你們沒有安心的資格。而他們自己也被這個既定印象所囚禁,再也無法互相信任。學校的生活對他們來說,比起對那些無能力者來說還要沉重不知多少。
“……我一到班上就覺得翹課的比例很高,和這也有關係嗎?”
“的確不是。”
靜扶着自己額頭,現在回想起來,這三天過得太爽了,就連這種事情都沒有發現。帶着難得上學交朋友的心情來到這所學校,似乎本身就是個錯誤。
現在她得修正這個錯誤。
“羅梅洛爲什麼要這麼做?我想他不是天生就這麼極端吧。”
“……原諒他吧,這是有理由的。”
卡羅看着天空說。
“瓦列斯的家人全都死了。”
“誒?死……”
“死了,在三年前,烏鴉做的。瓦列斯剛好那天出去玩,晚了點回家才逃過一劫。他親眼看到了他家人的死狀,從那以後,他就變得奇怪了。他……變得很神經質,很容易害怕,我這樣形容可能很難懂——”
“不,我明白,我看過他害怕的樣子。但是爲什麼?我是說,爲什麼烏鴉要這麼做?”
卡羅頭低下來看着靜,牙關一咬。
“他的父母是被打死的,用拳頭活活打死,屍體像破布一樣。而他的妹妹,被發現的時候裸着下半身,死因是休克。”
“難不成——”
“父母是爲了保護女兒而死的吧,在聖戰士的力量面前一點用都沒有就是了。”
“犯人是聖戰士嗎?確定嗎?”
卡羅瞪了靜一眼,眼神說着你在說什麼天真的鬼話。
“目擊者就是瓦列斯本人,他看着聖戰士和兩個手下從他家出來,和他擦身而過。就是在烏鴉裏的那個傢伙。”
“……”
靜現在明白了,爲什麼瓦列斯對烏鴉和聖戰士的反應這麼大。
“從那以後,瓦列斯就變了。他痛恨所有的惡人,把所有的善人集合起來,用言語奪走我們的朋友,並且像是敵人一樣對待我們。當然,我們之中也有人不爽的。有人辱罵他,有人揍他,用能力羞辱他,不過這些,都只是證明了能力者之所以爲能力者而已……”
卡羅看着自己的手。
“……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我們全部都是。”
“你們和羅梅洛,究竟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曾經是朋友。幫你介紹,艾凡、馬爾可、湯瑪斯、艾比……我們全部都是他的朋友。”
卡羅寂寞地說着,其他人也一樣,看起來都接受了這個事實。
靜看了他們的樣子,握緊拳頭,振作起來。
“……我不會放棄。”
“放棄什麼?”
“當瓦列斯的朋友。”
“你是要說你和我們不一樣嗎?事到如今還想假裝自己是乖寶寶?那可是沒用的喔?”
卡羅聽了靜的說法,表情變得猙獰。
“……我的確是和你們不一樣,不過那跟善惡沒有關係。”
靜起身,準備離開。
“差別只是決定放棄和決定不要放棄而已。”
“……我們,也沒有放棄好嗎?”
看着靜離開的身影,卡羅帶着痛恨低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