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空氣中光明元素的含量,草精靈可以就可以指出神殿位置的大概方向。
這樣,有着一個具體的方向指引,黑髮青年雖然免不了走入錯誤的小巷,但總體還是向着正確的目標前進着。
而最讓林伏翼驚訝的是,雖然城鎮有着執政官,而且名義上屬於王國和國王,但是坐落於這個城市最中心的,卻是侍奉光明神的神殿。
是宗教架空了王權嗎?
林伏翼沉思。
對這個世界宗教與王權之間關係的疑惑,在林伏翼達到神殿附近的一刻達到了巔峯。
宗教建築因爲它們說承擔的功能,一般在建造時就設計好了其將要對外呈現的特有氣氛——
這種強大的氣氛會裹挾並控制進入宗教建築的人,在精神層面形成壓制與征服,強迫對方與建築所代表的宗教內核達成統一……
所以,一般情況下,通過宗教建築的外表,就可以判斷出其所代表的宗教精神。
那麼,這個城市的光明神殿,在向外表露什麼呢……
林伏翼駐足在神殿之外的廣場上。
被純白和金黃交織組成的尖拱與高塔,高高地、尖銳地指向天空,被匠人妥善保養的黃金裝飾,折射出耀眼刺目的光線,像是地面上、在向着天空散發光芒的、另一枚太陽……
沒有人能夠在正午時直視太陽,就像沒有人可以動搖光明神殿在這個世界的信仰統治。
而神殿主體佔地面積廣闊,建築高聳,內部容納了極大的空間。
林伏翼站在遠處,也能夠看到殿內修長潔白的立柱,以及從神殿的穹頂垂下的帷幔。
但神殿的更內部卻開始被昏暗佔據。
林伏翼再往前走了幾步,纔看到了兩側牆面上高度幾乎達到了神殿穹頂的細長側窗。
所以,光線會從高側窗處投下,在丁達爾效應中拉出明亮的光路,透過金線和絲綢的帷幔,在身處昏暗的來訪者頭頂交織成一片充滿壓迫感的光明……
林伏翼想到“丁達爾現象”時,爲自己不合時宜的科學嚴謹而逗笑了自己。
但隨即,他收斂了笑容。
小果蝠的目光依舊投向殿內,但表情卻糾結了起來。
神殿內部空間裏巨大與渺小、光明和昏暗的鮮明對比,足以體現這個宗教對自己的定位——俯視一切,統治一切,掌控一切。
與其說是宗教,不如說是利用人的恐懼情緒而維護統治地位的王權。
但在外部,卻又是華麗莊嚴,像是在正常地對着來訪者進行感召……
林伏翼對光明神的信仰在這個世界的定位感到了茫然。
他很想進入神殿看看,他很好奇這個擁有着魔法的世界的神明,將會是怎樣的一個概念。
是人們爲了安撫自身的想象?或者是一種強大到超出常理,因此被神話的生物?
短暫地忘記了上次行動帶來的教訓和手臂上的疼痛,林伏翼蠢蠢欲動。
然後他一擡頭,便和從神殿之中走出的主祭司,斯爾德都司,對上了目光。
下一刻,小果蝠就眼睜睜看着他的任務目標向着自己走來。
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的,但林伏翼還是勾起了一個笑容。
……
從販奴商人普費特處帶走男孩的神殿主祭司,還披着那件曾經給林伏翼帶來異樣感受的金線的白袍。
“願光輝與你同在……”
斯爾德都司被林伏翼的注視看的有些不安,神使鬼差地忘記了他神職人員的驕傲,首先與黑髮青年搭上了話。
黑髮青年向着斯爾德都司展開了他的“法師典冊”。
見對方並不言語只是書寫,斯爾德都司微微一愣,然後,他就把自己片刻的失態壓下,重新佩戴上了那副由虔誠和高潔組成的面具。
“你是來向光明尋求救贖的……”
他首先以爲黑髮青年是遭到詛咒前來神殿尋求幫助的,立刻矜持且高姿態了起來。
“不,我只是來看看。”
小果蝠用破壞氣氛的生硬回答,打亂了神殿主祭司的節奏。
同時,藉着向對方展示紙頁上的話語的動作,他順手撈了一把對方身上的福緣。
林伏翼:“……”
斯爾德都司身上的福緣被他扯得原地彈動一下,像是一個被狠狠拍了一下的灌滿水的氣球。但是小果蝠還是始終沒能成功將其中包裹的惡行釋放出來,甚至,連在普費特身上出現過的、護身符碎裂的情況,都沒能再次發生。
可以看得出,那提供了“福包惡”技術的幕後者,好像更偏愛神殿的主祭司大人,而不是某個被林伏翼輕輕鬆鬆碎掉了保命護身符的奴隸販子。
“……”斯爾德都司被黑髮青年噎了一下。
但憑藉着優良的職業素養,他還是像往常對待信徒時那樣,慈悲和煦地說道:“光明普照衆生,無論是信祂或者不信祂的。”
那爲什麼還需要信神?
林伏翼很想懟上一句。
但他此刻只是默默觀察着這個道貌岸然的神殿大祭司的表演。
“……”
斯爾德都司停頓片刻,卻發現眼前人依舊沒給出他預料中的迴應。
他不禁開始懷疑,這個黑髮青年真的與其身上簡陋的衣飾屬於是同一階級,並不值得他自己這個主祭司費心。
但對上林伏翼沒有木訥、只是平靜的表情,聯繫到黑髮青年絲毫不見畏縮的氣質,斯爾德都司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我是剛剛離開法師塔,出來遊歷歷練的法師。”
林伏翼終於給了對方一些迴應,他開始把從歐莎哪裏聽到的元素加進自己目前的人設裏。
“老師留下的書籍中,沒有關於神殿的記錄……”
“所以我來看看。”
林伏翼一邊說,一邊觀察着斯爾德都司的反應,發現對方像歐莎一樣,並沒有對他“法師塔法師”的身份標籤提出什麼質疑。
太好了,符合一些刻板印象。
小果蝠鬆了一口氣,決定將這個標籤納入常用僞裝。
“……”
神殿的主祭司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黑髮青年。
在他看來,林伏翼足夠誠實,但就是因爲足夠誠實所以格外棘手。
黑髮青年幾乎把“我就是一個看熱鬧的”寫在了臉上,按道理來說,斯爾德都司應該表現出被冒犯了自己所信仰的神明的憤怒。
但是,對方的坦誠卻讓他的怒火顯得小題大做,失卻了神明的博愛之心。
“……”神殿的主祭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開始後悔自己的主動搭話,想要快點結束這場交談了,“好學上進之心,也是爲神明所讚揚的。”
不過,爲了在這個沒有見識的法師面前彰顯光明神的權柄,他還是決定在交談的最後,展示一下來源於光明的偉力。
“願光明護佑你。”
隨着斯爾德都司的話音落地,被神殿主祭司的祝福引動的光明元素聚集起來,彙集成一束光柱,向着林伏翼投射而來。
這是屬於光明神殿的、來自光明的祝福。
在光柱落下之前,林伏翼突然感受到了口袋裏草精靈滿是不適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