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什麼？
靈魂又是什麼？
“主人，我們算是……救了它們嗎？”耀靈看着被人類帶回去的羊羣說道：“可它們回到人類那裏，還是要面對死亡？”
“都是註定的命數，逃過這劫是命，未來會如何也是命。”黑域道。
“我還是沒能徹底拯救那些動物……”耀靈有些憂傷。
“萬千生靈，死生有命。”
“永生是不是也是一種痛苦？要看着它們，卻無能爲力……”耀靈看向黑域說道。
黑域在耀靈的額間輕吻了一下輕聲說道：“你沒有辦法拯救它們所有，也沒有生靈可以跳出這個宿命，平衡打破的時候，總要付出更多來交換……”
“交換……”耀靈緩緩重複着那兩個字：“墨白先生守了幾百年，他還要付出什麼來交換？”
“過了清明，就有答案了。”黑域道，“明日我們再去南山看看。”
“……我不敢去看。”耀靈低着頭說道，羽山、琴鼓山，都是他不忍看到的……
“好，那就不去。”黑域道。
“主人，你代我去看看好不好……”耀靈還是放心不下。
“嗯。”黑域遲疑了下應道。
“主人，每次都是你帶我出山，如果……現在我自己一個人，能走出山界嗎？”耀靈靠着黑域問道。
“可以。”黑域道：“但是不許。”
“我就是想想……好奇問下。”耀靈趕忙解釋道。
“乖乖在家等我。”黑域說道，那個“家”字從他口中說出竟是如此自然。
“嗯！”耀靈微笑着點頭。
黑域離開不久，耀靈又感到山內有人類的氣息，他改不了對人類的氣息格外敏感。
“去看？不去看？主人要我在這裏等他的……”耀靈在山神廟裏糾結的不行。
“化真身藏在林中？不行，肯定會驚擾了林中的鳥獸……”來去踱步，難受的就快抓牆了：“我隱去身形偷偷看一下，萬一他們又破壞了什麼呢？”
一隻腳剛踏出門，胸口又突突的跳個不停：“又好怕自己看到什麼忍不住……讓主人生氣怎麼辦……”
正當他猶豫再三要不要去看的時候，突然聽到不同於山間動物的一種奇怪叫聲。奶聲奶氣的，像是動物幼崽的呼喚聲。
“那是什麼聲音？它好像有危險！不等了，先去看看！”耀靈終於再也忍不住，直衝出去。
循着聲音來到溪水邊，這幾日雖然大水褪去，但是不知還會不會再有暴雨，是什麼動物受困了嗎？
當耀靈看到那叫着的幼崽他驚呆了，溪水邊的石頭上，有一個沒有皮毛，白色皮膚的動物，他認得，那是人類的幼崽。
“人類……竟然是人類。”耀靈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剛纔的氣息，應該不止這一個，可是其他人類在哪裏？
因爲他守在邊上，很多聞着食物氣味的獵食者都不敢近前。
正午的陽光很足，那個人類的幼崽就在那裏叫着，叫着，耀靈邊上等了好久，也沒看到它的同伴……
“人類的幼崽爲什麼這麼弱，這麼久連走路都不會，只是那麼躺着……它的母親又在哪？”耀靈愁的不行，又不忍心離開，他被嬰兒的哭聲吵的抓頭：“該怎麼辦……不管它？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喫掉吧，可是，我也不能把它送到人類的居所……”
正當他苦於不知該怎麼辦時，樹後走出一個人來，他微笑着徑直走到石頭前去看：“哦，好可愛的女娃娃啊！”
“淵！離她遠一點！”耀靈緊張的說道，可是卻又不敢去碰那孩子。
“你看了那麼久，似乎不想要。不如給我吧。”淵笑了笑說道。
雖然淵一直在笑，可是他的到來使周圍的溫度像冬天一樣冷。
“爲什麼他會在這裏？他想做什麼……”耀靈看着淵，努力使自己冷靜。
見耀靈不迴應，淵朝那嬰孩直接伸出手去。
耀靈下意識伸手去拉淵的手臂，他卻像塊寒冰一樣，拉不動，冷的刺骨。
淵的手腕上掛的銀飾銀光閃閃，而那人類的孩子看到他竟然不哭了，伸出兩隻肉肉的小手要去抓淵的手，不時咯咯的笑了起來。
耀靈反應過來鬆開了抓着淵的手，觸到過他的手指竟被冰的生生髮麻。“淵到底是什麼……”耀靈看着他陽光下微笑的臉想着，他身上的氣息雖然可怕，可是此時卻的確沒有一絲殺戮之氣，他並不是要傷害那人類的幼崽，這一點耀靈不得不承認。
“是你的主人要你遠離我是吧？”淵一邊逗着孩子一邊說道：“我可以不帶她走，但是你留下她又能怎麼辦呢？被獨自留在山裏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被同類拋棄了。像母獸爲了生存拋棄弱小的幼崽一樣。”淵說着，不時看看耀靈。
“其實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有些驚訝，白化的成年狼我從沒有見過。不是因爲稀少，而是作爲體弱的幼崽，生下來總是最先被拋棄的那個。”淵說着，轉過身來，看着耀靈。
“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耀靈冷冷說道。
“嗯嗯。”淵點這頭說道：“我只是好奇，你的母親一定是匹很偉大的母狼，她是什麼樣的？不會是像你一樣也是白色皮毛的吧。”
“我沒有關於母親的記憶，什麼都不記得了。”耀靈沉默許久說道。
“哦？你是……從小在蛇神身邊長大的嗎？”淵笑了笑說道。
“算是吧……”耀靈下意識應道，突然又反應過來：“離開我的山，這裏不歡迎你。”
“真是無情的山神啊。”淵說道：“對了，你在蛇神身邊，有沒有見過他的一種能力……消除記憶？很有趣的。”
耀靈還沒來及迴應，他感到山下又跑來一個人類，剛進山就喊着：“我的孩子！你在哪？”聲嘶力竭。
“山下那個那應該是這孩子的母親吧。”淵說道，朝山下看了看。
那女人一邊瘋了似的喊着，一邊跌跌撞撞的跑着。
“我會護送她回去，你走吧。”耀靈看着淵說道。
“送回去？他們拋棄了自己的孩子，你還要送回去，不覺得可笑嗎？”淵冷笑着說道。
“你怎麼知道是她的母親拋棄的幼崽？”耀靈說着，“母親”兩個字在他心裏一遍一遍刺痛着。
“哦，也可能不是，你又何必因此生氣。”淵滿不在乎的說道“你把孩子還給她，她們的生活回到原樣，也不會有多好的。”
“別的生物的命數又不是你說了算，你憑什麼這麼說？”耀靈怒斥道。
淵看着孩子，撇了撇嘴角說道：“是啊，我的確搞不懂這個物種，但肯定是因爲有很多人類並不喜歡雌性幼崽，才把她放在這裏的。”
“被同類拋棄……”耀靈小聲說着，人類做過的事他永遠也無法理解。
“所以說啊，真想救她就別把孩子給她。你可以試試看，會很有趣的。”淵輕巧的說着，像在說着一個遊戲般簡單。
“滾！不要再說下去了！”耀靈終於忍無可忍道。
“呦，蛇神養的小可愛生氣了？哈哈！不玩了不玩了，該回冥界覆命了。”淵說着，身下升起一片灰黑色的塵霧。
“等一下！”耀靈喊着，淵卻消失的無影無蹤：“覆命……難道是指墨白先生的事……”
此刻山下的女人已經找到這裏，大聲喊着：“我的女兒！”激動的跑了過來。
她看不到耀靈守在孩子身邊，卻抱着孩子，一次又一次感謝山神，沒有讓她的孩子被野獸喫掉。
耀靈看着這個抱着孩子的可憐母親，明明自己的身體瘦弱的不行，衣服也破爛不堪，卻爲了孩子一個人跑到深山，只爲找到自己的孩子。
“母親是這樣的嗎……”耀靈看着，看着，看她她溫柔的抱着自己的孩子，親吻着她小小的臉蛋兒，又和寶寶說話。她的孩子被她逗的笑的甜甜的。
他專注的看着她們，臉上漸漸浮現出笑容，被她們的快樂感染，卻又何等的羨慕。
背後的一雙手伸過來，將耀靈摟入懷中，“狼兒，我回來了。”黑域在耀靈耳邊說道。
“主人，我不記得了……”耀靈摸着黑域的手，看着母女倆羨慕的說道：“一點都不記得，我的母親是什麼樣的，你見過她嗎？”
黑域抱着耀靈的身體僵住了，他當然見過，耀靈的母親……被人類殺死的樣子，她死在耀靈面前的樣子……而那時他選擇將耀靈的那一段記憶封印住了。
如果可以重回那一刻，黑域可能會慎重考慮要怎麼辦。可是那時，他本以爲，那樣做是救一隻幾近崩潰的狼崽的唯一辦法，以爲它長大會再找到屬於自己的族羣，過完作爲一隻狼的一生。
事實上被他選中的白狼也的確優秀，他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族羣，成了狼王，而他又放棄了這一切。耀靈始終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主人？”耀靈見黑域很久沒有迴應，便轉過頭喚道。
“耀靈……”黑域迴應道。
“主人，你怎麼了……見到墨白先生了嗎？難道他……”耀靈擔憂的問道。
“他沒事，他做到了。”黑域說道。
“那太好了，”耀靈疲憊的說道，他目送人類母女倆下山，也沒有心思再追問墨白的事，便對黑域說道：“主人，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
黑域點頭，牽起耀靈的手，往山神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