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來給孫玉珍撐場子的她弟弟一家子也不例外。
李長明按揉太陽穴,無奈道:“媽,你別說了,玉珍你也是,都別鬧了,這兩位大師都走吧。”管他真大師假大師。
婆婆反應劇烈,指着林芋聲音尖利:“我請的大師和她能一樣嗎?小丫頭片子,毛都還沒長齊就來騙人!”
丈夫和稀泥,婆婆在旁邊冷嘲熱諷,孫玉珍對他們兩個都沒有好臉色,扭頭對林芋道:“大師,我們進去吧。”她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女兒了。
林芋點頭,跟着孫玉珍往屋裏走,經過那中年道士的時候,忽然側頭:“對了,大師。”
中年道士詫異:“怎麼?”
林芋微笑:“剛纔聽您說,這院中有鬼是嗎?”
中年道士點頭,摸着鬍子老神在在:“是的,就是這家可憐的小孫女,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已送她前去投胎。”
“是嗎?”林芋笑了一下。
“怎麼?”大師有些莫名,鬍子一顫一顫。
“沒什麼。”在林芋眼中,月月正飄在他身側,撥着他的鬍子玩,可這大師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招了下手,語氣輕飄飄的:“月月,別玩了,我們走了。”說完,便沒再說話,勾着手走了。
林芋的語氣太過自然,李長明和孫張建一家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月月……
孫張建忍不住和妻子馮慧芳對視一眼。
是在裝神弄鬼吧?
再看過去,林芋已經跟在孫玉珍身後進了屋,孫張建一家子趕緊小跑着跟上。
院子裏陡然刮過一陣涼風,坐在地上的婆婆猛然打了個哆嗦,趕緊從地上爬起,對中年道士道:“大師,月月真的投胎去了嗎?”
中年道士眉頭一皺,神色不悅:“你不信我嗎?”
婆婆悚然一驚:“怎麼會,我就是問問,問問而已。”
李長明對母親的反應有些奇怪:“媽,你這是什麼意思?”
婆婆臉色一僵,乾笑道:“還能是什麼意思,我擔心月月在外逗留這麼久,地府不收她,那個,大師,要不然我們也一起進去看看?看看那年輕人到底想做什麼。”
中年道士對林芋也好奇的很,對他來說,林芋先前的寥寥數語,已經可以說砸他場子了,更何況這些年來,他收了老太婆不少錢,聞言點頭道:“可以。”
婆婆面色一喜:“那我們趕緊走吧。”
婆婆對這中年道士推崇的很。
當年月月剛死,她心中不踏實,晚上就曾夢見過孫女青着一張小臉問她爲什麼。
這可把她嚇壞了,第二天就去找了表弟。
這表弟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見識頗多,之前就是他給出的主意,只要這個孫女不見了,不愁兒媳不肯生二胎。
所以她才和這個表弟一起謀劃了這出把孫女賣給人販子的戲碼。
可惜計劃還沒開始就夭折,她失手把孫女給掐死了。
表弟全副武裝來的時候,孫女已然斷氣。
人販子自然不收死人,可留在家裏也不是辦法,於是他給出了主意,直接把人埋在院子裏,他麼把婆婆打暈,然後帶着小孩的衣服僞裝帶人出去,冬□□服厚,避着人走應該不會被發現。
事實證明,他的計劃很成功,受傷昏迷的婆婆和模糊的監控都將線索指向外面。
可是把屍體埋在院子裏,婆婆心慌的很,尤其在夢到死去的孫女之後。
她去找了表弟,表弟轉而給她引見大師。
大師告訴她,孫女橫死,冤魂索命。
婆婆本就信鬼神,這可把她嚇壞了,趕緊掏錢求人幫忙。
大師收了錢,給了她幾張符紙,說只要燃掉符紙,再在埋葬孫女的地方潑灑一碗公雞血,便能一勞永逸。
果不其然,用了大師給的法子,她再也沒夢見過月月。
可她還是覺得院子裏涼嗖嗖的,邪門的很,她去問表弟,表弟說肯定是月月變成鬼尋仇來了,網上都說公雞血辟邪,也許月月變成厲鬼,燒一次符紙潑一次血不夠。
月月啊,別怪奶奶心狠,當初你要是沒有聽到,也許還能去個好人家,好好活着。
怪就怪在,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孫玉珍卻忽然要挖樹。
至於她說的什麼是大師告訴她的。
婆婆不信。
這些年孫玉珍跑那麼多道觀寺廟貢獻那麼多香火錢也沒見她發現,沒道理現在突然知道了。
肯定是誤打誤撞挖到,知道她信鬼神,故意嚇她,想激她露餡!
等到李長明母子倆和那中年道士進屋的時候,客廳的窗戶已經被孫玉珍她們給拉上一層紗簾,光線瞬間變暗。
婆婆跟在中年道士身邊,撇撇嘴不屑道:“裝神弄鬼!”
她轉身關上門,還擰了兩圈鎖,然後把鑰匙放進了褲兜裏。
她倒要看看,這小騙子怎麼跑!
李長明皺眉:“媽,你幹嘛?”
婆婆笑呵呵:“外邊風大,關下門。”
李長明想說,那你鎖門幹嘛?但是大家都安安靜靜的,他現在不想和他媽吵架,便閉上了嘴巴。
至於妻子那邊,他也不想說了,他知道怎麼勸妻子都沒用,不如看那所謂的大師自己怎麼圓這個謊。
林芋看着緊緊貼着孫玉珍的月月。
其實讓鬼顯形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要麼環境適宜,陰氣充足,要麼鬼自身力量強盛,這兩種方式都可以蓋過普通人的命火,讓他們得以見鬼。
除此之外就是顯形符,顯形符可以讓鬼顯形也可以讓普通人碰到鬼。
但是顯形符用多了對鬼體有礙,所以林芋想着,讓月月一次性見完她想見的人就好了。
林芋從口袋裏摸出一張符紙,上面用紅色的筆跡勾勒出繁複的圖案。
婆婆掃了一眼,心中冷笑,還挺會裝。
只見林芋手指微屈一彈,符紙慢慢飄到孫玉珍身邊,隨後緩緩下落,落到大約她大腿那麼高的時候,停在半空不動了。
一直緊緊盯着符紙的衆人:變魔術呢這是?
孫玉珍僵在原地,先前在兆安寺的時候,她就有種莫名的感覺,女兒在她身邊,現在那種感覺又來了。
她低下頭,目光緊緊盯着符紙。
符紙就在月月的肩膀上。
很快,在孫玉珍的視線中,符紙下面出現一抹熟悉的粉色,隨後逐漸蔓延開來,不到一分鐘,一個熟悉的身影完全顯形。
是她朝思暮想的身影,是她十多年來未曾忘卻的打扮。
十八年過去,她一點都沒變。
孫玉珍的心臟悶悶的疼,她喘了口氣,蹲下身緊緊抱住女兒,這才痛哭出聲。
其他人都被這大變活人的一幕驚呆了。
孫張建愣愣的:“我沒看錯吧?”
馮慧芳目瞪口呆:“我,我也不知道啊。”
先前孫玉珍說這比她兒子還小的女孩是大師的時候,馮慧芳還想着孫玉珍可能受刺激了,等過幾天她情緒平穩,好好開導她一下。
現在想來,該開導的是她纔對。
月月被孫玉珍抱住的時候都還沒回過神。
她沒想到林芋居然這麼厲害,不僅可以讓媽媽看到她,還能讓媽媽碰到她。
聽着媽媽哭泣的聲音,月月心下一酸,伸手抱住她的脖子,輕聲道:“媽媽。”
孫玉珍哭的更傷心了。
月月也傷心,可她無法流淚,只能腦袋一偏,搭在孫玉珍的肩膀上,任由她抱着自己哭泣。
她的視線到處亂轉,每一個人都震驚地看着她,而門邊的道士和奶奶的反應尤爲強烈。
尤其是奶奶。
看着那個瞪着眼睛,呼吸急促,一臉不敢相信的奶奶,月月忍不住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