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在天書閣中,聽到有關西域的最多消息,便是那場賞月大會了。
他聽到了許多個不同版本的傳聞,細心總結了其中的相同點後,大致確認了幾件事。
賞月大會,的確是煉魂宗的某種陰謀。
應該是大月國主應飛鴻配合煉魂宗展開的一個陷阱,想要用天魔面具將天魔傳人引出來。
並且在事前,煉魂宗應該特意將消息泄露給中原這邊知曉。
所以賞月大會上,纔出現了那麼多中原人。
三大聖地、夜行司都派人去了,最終奪得天魔面具的,乃是一位名叫智真的年輕僧人。
此人來自三大聖地之一的梵天淨土,在梵天淨土年輕一代弟子中頗有名氣,二十多歲的年紀,卻修爲高深。
他在西域展露身份,奪得了賞月大會的頭彩、光明正大的拿走了天魔面具。
甚至與大月國主應飛鴻對了一掌,不落下風,實力深不可測。
這段時間,梵天淨土的名聲大噪,智真禪師的名字甚至在街頭巷尾的百姓議論中時常出現。
在這個世界,修行者與普通人的生活息息相關,彼此並沒有割裂開來。
那些鼎鼎大名的修行者,成爲了民間各種傳說故事的主角。
而智真禪師最近名氣正盛。
但羅靖卻明白,這是煉魂宗的禍水東引。
來自西域的他,太明白西域魔土的行事風格了。
正常來說,這麼多正道修行者踏足西域,絕對會引起煉魂宗的敵視。
這智真禪師別說奪走天魔天具,怕是連走出大月城都困難。
智真禪師帶走了天魔面具,天魔傳人的目標自然會從西域轉移、放在中原。
如此一來,陸璃這個可能引發禍亂的禍害自然會離開西域,前往中原。
對煉魂宗來說,少了一個麻煩。
而這個麻煩人物到了中原,必然會掀起中原朝堂上的禍亂,一舉多得。
這幕後的陰謀,常人並不知曉,但曾被風暴捲入中心的羅靖卻看得分明。
好在此時的他,已經遠離了紛爭。
廟堂江湖,都與他毫不相干。
凌雲仙宗在這起事件之中,並沒有太多摻雜,基本影響不到他與青璇。
羅靖只想默默修行,等待與青璇的相會。
十二月,寒風凜冽。
已經來到海巖城大半月的羅靖,也算是在城中落腳。
他每日下班後,都會去東門的一間酒樓待上一會兒。
雖然夫妻兩人約定的是每月初一十五,羅靖會在東門等待。
但反正他每天都沒事做,悠閒得很,在東門等待並不影響什麼。
而每當羅靖坐在酒樓窗邊小酌,看着不遠處的城門發呆時,一襲白衣的仙子會出現在他身邊。
這神祕古怪的神魂化身,有自我意識,會主動降臨。
羅靖坐在窗邊小酌、守望東門時,白衣仙子的出現,似乎也是一種陪伴。
但她從不與羅靖說話。
哪怕有幾次,羅靖想要與她交談,但得到的卻是無言的沉默。
只是這些天,白衣仙子看他的眼神,已經不再如剛開始那般敵視冷漠了。
顯得有些奇怪。
羅靖等待青璇的過程中,白衣仙子也在看他。
智真禪師的故事,在酒樓中被說書人依照傳聞加工、大肆渲染的那一天,她甚至聽愣神了,呆呆的站在那裏許久沒有動靜。
羅靖覺得好奇,難道這神魂化身還會聽故事?
但也就只有那一次,後來說書人說的種種精彩故事,白衣仙子都不再有反應。
只是她看羅靖的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十二月初一,陽光明媚,寒風蕭瑟。
冬日的暖陽,也無法驅走天地間的凜寒。
羅靖一如既往的走進酒樓,坐在二樓的窗邊等待。
今天的他,特地請了假,沒有去天書閣上班。
因爲他與青璇的約定,是每月的初一、十五在東門等候。
兩人原定的計劃,羅靖是十一月底抵達海巖城。
所以青璇如果提早下山的話,應該會在十二月初一這天來東門尋找羅靖。
清晨太陽剛出來,羅靖便走出了家門,來到東門等待。
他一整夜都沒有修煉。
初一的即將到來,讓他陷入了某種焦慮的期待之中,迫切的想要見到青璇。
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夠撥弄時間,讓時間快速的跳到十二月初一的這天,這樣他就能跳過等待的煎熬了。
坐在酒樓二樓窗邊的羅靖,雙眼一直盯着城門的方向,看着每一個走進城門的人,試圖找出青璇的身影。
酒樓的小二也早已熟悉了這位主顧,畢竟羅靖每天都來,所以他們並不來打擾羅靖。
上午的陽光,灑落在海巖城東門,爲天地萬物鍍上了一層層淡淡的金光。
晴朗的好天氣,似乎在預兆羅靖即將與妻子相會、迎來一個美好的結局。
羅靖的心情很好。
他看向一旁的白衣仙子,笑道:“你怎麼了?三娘探母的故事你不是聽過好幾次了嗎?怎麼這次反應這麼大啊?”
一襲白衣的仙子,靜靜的站在不遠處,依舊與他保持着一個微妙的距離。
但今天的白衣仙子,特別不對勁。
她眼神複雜的看着羅靖,眉眼低垂,嘴角抿着,似乎陷入了某種悲傷憂鬱的情緒之中。
而不遠處的說書人,正聲音低沉的講述着一個頗爲悲傷的故事——三娘探母。
這個故事,在中原流傳頗廣。
說的是一個叛逆的女子,與父母反目之後離家出走,在外經歷了多番的苦難、好不容易逃回了孃家,見到了溫柔的母親,終於感受到了家的溫暖,痛哭流涕。
然而一夜過後,天明瞭,女子才發現自己的母親早已去世,她昨夜見到的只是母親的遊魂。
母親只是放不下她,死後也無法安息,一直等在家中、想要見女兒最後一面。
最終叛逆的女兒終於懂事成熟,但卻與母親陰陽永隔。
這個故事頗爲悲傷,流傳甚廣,是說書人的經典曲目之一了。
可今天的白衣仙子,卻好似沉浸在了那個故事之中一般,那種悲傷憂鬱的眼神,令羅靖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