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飛舞的蝴蝶,在花叢中起舞,彷如春日的盛景。
一身紫袍的蘇文,站在這花叢之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
“好花……”
“夜竹蘭百年難開,卻沒想到老友你終於成功,將這世所罕見的夜竹蘭花培育成功了。”
兇名赫赫的大太監蘇文,與大多數人想象中的太監形象不同。
雖然白髮蒼蒼,但卻身形魁梧、面容剛毅,絲毫沒有太監的陰柔之氣。
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身經百戰的武將。
而這片花園之中,正在侍弄花朵的同樣是一位老人。
但這位老人卻是標準的文士風範,儒雅而貴氣。
聽到蘇文的誇讚,他微笑着說道:“育花雖難,但比起育人……其實又簡單了許多。”
“這世上最難的,便是育人了。”
老人語氣輕鬆,但蘇文聽了這話,面色卻微微晦暗。
看着眼前的老友,蘇文嘆了口氣,道:“這些年,陛下一直在找你。”
“卻沒想到你隱居在海巖城……老友,此次你隨我一同回京、面見陛下。”
“當年的事已經過去那麼久,陛下也想清楚了。這些年她每次提起你,都深感後悔。”
“老友你若是回去,必然能被重新啓用的。”
蘇文勸說老友回朝。
眼前的老人,名曰崔境,曾經也是名滿天下的大學士。
但一百多年前的那次謀逆案,將他牽扯進去,就此人間蒸發。
蘇文沒想到,此次來海巖城、竟然能再次見到這位老友。
這位老友,竟然隱居在海巖城,且隱居了這麼久……此地離京城這麼近,看來老友雖然隱居紅塵,卻不曾放下朝堂之事?
卻見崔境搖頭,道:“我今年已經一百九十三歲了,時日無多。”
“如今就算回到朝堂,又能做什麼?不過是徒礙人眼罷了。”
“而且現在的陛下,也不需要我。”
“她需要的,是能幫她破解長生法奧祕的人。”
“恰好老朽雖然博覽羣書,卻偏偏對魔道歷來無感。煉魔老祖的《長生天書》,老朽毫無涉獵,回去也幫不了陛下。”
老人說着,自嘲的笑了笑:“所以還是留在這裏擺弄花草、安享晚年舒坦一些。”
崔境的拒絕,讓蘇文沉默。
老友的話中,暗藏對女皇的譏諷不敬。
如果是其他人說出這番話,早已被他當場拿下。
但說話的人卻是崔境……
蘇文嘆了口氣,道:“老友,陛下這些年的確犯了些錯誤。”
“但她也是被逼無奈……身處高位者、高處不勝寒吶。”
“我們爲人臣子的,需要做的是爲陛下排憂解難。”
“若是能夠破解長生天書的奧祕,讓陛下重回年輕。相信如今的局面,會得到改變的。”
“而且老友隨我回京的話,到時候向陛下進言,陛下聽得進去的。”
蘇文的話,讓老人笑了起來。
崔境搖頭,道:“我一個等死的糟老頭子,有什麼話需要向陛下進言?”
蘇文面色嚴肅,道:“自然是向陛下進言、請她赦免戾帝血脈……難道老友此次現身,不是爲了戾帝血脈而來的嗎?”
蘇文道:“那夜行司衙門裏的陸翊,乃是除了陛下外、太祖的唯一血脈了。”
“好友既然爲了他現身,何不做得更直接一點、入朝去見陛下,向她闡明利弊呢?”
“這纔是最簡單直接的救人辦法。”
蘇文的話,讓老人崔境微微沉默。
隨後,老人站了起來,看着眼前的大太監,笑道:“不愧是蘇公公啊……什麼都瞞不過你。”
“就是不知道蘇公公還知道多少?”
面對好友的詢問,蘇文直言道:“西域有天魔傳人活動的痕跡,這件事我三年前就察覺到了。”
“而那位天魔傳人收服的魔修,近幾日陸續出現在海巖城。那時我便知道,他們是來救人的。”
“只是沒想到那天魔傳人面子這麼大,竟然把老友也請了出來……”
看着老友,蘇文嘆息道:“我此次來海巖城,奉命將戾帝血脈帶回京去赴命。”
“如今世人只知道戾帝血脈,是一位男兒,卻不知還有一位女子繼承了天魔宗道統。”
“若是那小姑娘在海巖城鬧大了……人是肯定救不出來的,她的魯莽之舉,只會葬送自己。”
蘇文的嘆息,讓崔境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原來蘇公公你早就知道小璃?而你知道了小璃卻沒有向女皇稟告……”
崔境詫異的笑道:“看來蘇公公也不如傳說中的那般忠心啊。”
“此事若是被女皇知曉,蘇公公怕是要擔個欺君之罪了……”
崔境語氣調侃。
蘇文面色平靜:“蘇文所行一切,皆是爲了陛下、問心無愧。”
“告知老友,只是想要向老友闡明其中的利害關係。”
“無論天魔宗今夜要做什麼,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那小姑娘羽翼未豐,想要撼動朝堂無異於蚍蜉撼樹。甚至她都不該進中原。”
“如果老友實在不願入京去面見陛下的話,最好去勸說那位小姑娘,讓她放棄她的打算。”
“不畏艱險的勇氣,固然值得誇獎。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愚蠢,卻應該批判……老友以爲如何?”
蘇文面色誠懇。
花園中的老人崔境看着他,表情複雜。
半晌,老人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
道:“雖然我也想勸,但可惜那小丫頭做事犟得很,勸不住的。”
“所以她找上門來請我幫忙,我也只能出手了。”
老人說着直接在花叢中坐了下來,笑道:“不管她能不能成功,反正老夫答應過她,幫她拖住蘇太監一個晝夜。”
“所以……蘇文老友,你就乖乖在這裏待着吧。”
“至於那小姑娘到底能不能成功,咱們在這裏等消息就好。”
“相信你應該早已謀劃妥當,就算沒有你在,夜行司衙門也不會輕易被劫吧?”
崔境老人眼含笑意。
蘇文的面色微微一僵。
他下意識的想要走動,卻發現空氣中瀰漫的淡淡香味、將他渾身禁錮,動彈不得。
雖然他可以強行掙脫,但是……
看着花叢中坐着的老人,蘇文微微沉默,隨後也坐了下來。
道:“既然如此,那蘇文便陪老友論道了。”
“分別這麼多年,蘇文已經很久沒向好友請教了……”
蘇文坦然的坐了下來,沒有選擇反抗。
花叢中的崔境也笑道:“那今日,老朽便向蘇公公講一篇道。”
“所謂的皇權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