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下了幾日的大雨終於停歇,使應州城的夜晚,染上了陣陣蕭瑟的寒氣。

    夜晚的應州城,戶戶大門緊閉。城樓街道里更夫的梆子聲能傳得很遠,除此之外,城內只有巡守蜀軍隊伍的雜沓腳步聲。

    路邊的幾盞燈籠散着昏暗的燈光,不時吹過的寒風讓更夫裹了裹衣裳,竟有種慌亂的錯覺。

    “孃的,這狗天氣怎麼這麼冷!”

    更夫提着梆鑼,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只想回去等到下次打更的時間再出來。

    忽然就見前面街角處,拐出一列騎馬的隊伍。

    宵禁時間,還有人能在街上策馬?

    但如今四門封鎖,誰也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這世道,誰管得了那麼多。

    更夫啐了一口老痰,眼睛略略一瞟,卻見隊伍中那人面容有些熟悉。

    瞿家大公子?

    他去北城幹什麼?

    更夫正在暗想,眼睛卻突然一花。視線瞬間變爲黑色,癱倒了下去。

    瞿文修看着被打暈拖向牆角的更夫,突然就出了一身冷汗。挺了挺身子,目光看向旁邊默默不語的李璟。

    “公子,城樓上可還有一都人馬值守,到時候若是……”

    李璟偏過頭,在夜色中只是露出一口白牙。

    “瞿刺史只管打開城門,其他的不用多管,如此簡易之事莫非還有什麼問題?”

    瞿文修咳了一聲,擺了擺手。

    “沒有沒有,那就依計劃行事。”

    …………

    一行人加上李璟只有十騎,除卻瞿文修自己,其餘八騎皆是由李璟手下那些疸族青年所扮。

    加上那些躲在暗處神出鬼沒的黑衣人,瞿文修莫名的打了個顫,有些擔心李璟到時候會不會食言……

    “什麼人,膽敢在城中策馬!”

    前面突然傳來一聲大喝,瞿文修打了個哆嗦,就見前面街口不知何時竟搭起了座哨卡堆撥。

    十來個值守的蜀軍,正圍着火堆取暖。

    領頭的小軍官,聽見李璟一行人的動靜,遠遠的就要將他們喝停。

    李璟默不作聲,放緩馬速跟在瞿文修後面,看着他笑着和對面小軍官搭話。

    “應州司馬瞿文修,奉使君的命令去北城看一下駐守情況。”

    聽見瞿文修前半段話,那小軍官正笑着出聲:“原來是瞿公子……”

    “咦?使君他不是才領着幾位將軍去北城嗎?”

    瞿文修整理衣衫的手忽地一僵,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突然就冒了出來。

    臉頰邊突然掀起一陣烈風,一柄寬長的重劍直直的將那小軍官插穿,然後向後帶了數米遠,癱在地上。

    “動手!”

    只一聲低喝,前面的哨卡兩旁,突然就從黑影中暴起十數身影。瞿文修只來得及聽見刀刃割破喉嚨的聲音,就見十餘蜀軍兵卒已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瞿文修甚至來不及愣神,旁邊李璟的手掌已經一拍他的後背。

    “趕快!”

    幾個疸族騎士圍上來,將瞿文修裹在中間,急速的策馬跟上李璟的身影。

    瞿文修甚至能感覺到坐下的馬蹄重重的踏過蜀兵的屍體,濺起一陣血跡。

    心中頓時一涼。

    “公子,要不……”

    但瞅見李璟策馬過去一把抽出地上重劍的樣子,瞿公子霎時止聲,沉默的被裹挾着一路向着北城門疾馳而去。

    就這樣向前疾馳了一段路程,衆人的眼簾中就浮起一陣亮色。

    北城城牆上,已架起了無數熊熊燃燒的火把,高頭只有憧憧的身影晃動。

    瞿文修只感覺事情已經暴露,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成苦色,握着繮繩的手已經有些微微顫抖。

    “別慌,想好說辭,萬事有我。”

    李璟緩緩勒馬走在瞿文修身旁,低聲提醒。

    瞿文修深吸一口氣,正欲緩緩心神,就聽李璟突然大喝出聲。

    “稟使君!瞿司馬求見!”

    這一聲大喝,讓本就注意到這邊動靜的駐軍瞬間都望了過來,幾個恰恰走近來些的軍士稍稍止步,然後就聽城樓上傳來聲音。

    “讓他上來。”

    李璟偏頭,看着瞿文修驚駭的眼神,笑着拍了拍其坐下的馬臀。

    “我的人會護着你,不要耍花樣,只管將他們帶上去。”

    瞿文修看着前面已經走近的幾個兵士,只能硬着頭皮下馬,在幾個疸族騎士的拱衛下向着城樓走過去。

    還未走近,就見有將官指着身後包裹的很嚴實的疸族騎士。

    “他們也要一併上去?”

    瞿文修似乎能感覺到身後不遠處刺人的目光,只能點頭。

    “他們是信使,有要事稟報使君。”

    那將官愣了愣,然後讓開堵在樓梯口的身子:“上去吧。”

    瞿文修掀着衣裳的下襬,擡步走了上去,同時口中疾呼出聲。

    “使君使君!青泥嶺的探哨回來了!”

    …………

    見到瞿文修順利登上城樓,李璟淡淡一笑,夾着馬腹緩緩向着城門走過去。

    “你是幹什麼的!自在那邊好生等候!”

    一個將官遠遠的指着李璟,出聲喝止。

    李璟做出懵懂的樣子:“俺先前想着投軍,可俺爹不讓,說是俺太傻,容易遭欺負。將主,你看俺合適嗎?”

    那將官一臉不耐煩,用手向下揮了揮。

    “你先下馬,莫要再往前了……瞿司馬手下怎麼還有這種傻子護衛?”

    旁邊那些半夜被拎起來正一肚子火氣的士卒只當看個樂子,瞅着李璟騎着馬離那將官越來越近,也沒什麼阻止的反應。

    “孃的,你們幾個,把他拉下來!”

    眼見李璟不聽招呼,那將官直接怒了,就欲抽刀拍李璟坐下的馬臉。

    旁邊的士卒這才反應過來,快步上前。

    “那傻子,滾下來!”

    卻見本坐在馬背上的李璟忽地一閃,身形直接消失在原地,只餘有那馬兒在那痛苦的嘶鳴。

    衆士卒驚駭擡頭,卻見那擋在李璟前面的將官突然脖子被人一擰,然後李璟的身形才顯出來。

    “有……”

    正前方一個士卒木然的瞪大眼,口中的話還未說完,一股掌風突然就拍在他的臉上,帶着他向後倒飛了數米。

    龍泉劍攜着劍氣自原地猛地劃破周圍士卒的身體,然後在李璟的手上打了個轉,被拖着瞬間衝進城門洞口。

    “有人奪門!攔住他!”

    大多士卒都守在城牆上頭,下面被李璟殺了一片的兵卒這會也反應了過來,持槍涌了上去。

    這聲大喝聲恰恰落音,一道沉悶的聲音也在城門洞裏響起,然後就響起一道吱呀的響動聲。

    無數涌過去的士卒只能看到一道身影張開雙臂,將厚重的城門緩緩拉開。

    然後單人持劍,立於原地。

    ……

    城樓上的鄔蕃孫猛然皺眉,望向嘈雜的樓下。

    “文修,你的這些哨探到底探來了什麼?”

    瞿文修臉色已經慘白,就突然感覺背後被人一扯。然後就是一道笛聲瞬間響起,鋪天蓋地的蟲羣霎時就籠罩住城頭。

    “砰!”

    一支短小的火筒被疸族騎士舉起,然後猛地一拉。

    被衆將護住直往後退的鄔蕃孫這時才聽清下面亂糟糟的聲音。

    “有人奪門!”

    鄔蕃孫心中一沉,望向對面同時被護住的瞿文修。

    與此同時,轟隆隆的聲音突然就在遠處響起。

    起先還是模糊不清的聲音,只一瞬間,更多的馬蹄聲就傳了過來。到了最後,好似已經連成一片。

    聲勢之大,似乎讓大地都在顫抖。

    鄔蕃孫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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