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尋常修士,所具不過一粒玄種,氣海中不過十數道靈氣,此法自是無需半個時辰便能功成完滿。
但蘇玉恆所修持的三曜五行書足有日月星三枚玄種,再加上三十六口清濁靈氣,根底遠勝同輩數籌的同時,自然也是要比他人多出數倍苦功。
約莫一日夜後,洞府之中傳來一聲低喝,蘇玉恆將腹中真火一收,只見面前現出一粒渾圓如一,靈光灼灼,淨似琉璃的金丹來,他朗聲一笑,一仰脖,便將其吞入腹中。
到此一步並不是說他就凝丹成功了,此丹不過是一粒丹種,將其吞入腹中後,他仍需用內三藥,使內煉之法煅燒,方可成就丹果。
他往裏內視而去,觀此丹種色澤,便是後續不出岔子,便能在四品金丹之上。
丹分九品,藥佔三分,法佔三分,運佔三分。
藥佔三分,乃是說修士所尋得的內外六藥若俱是上品,便有三品之功。
法佔三分,是指修士苦練玄功法門,若是上乘功法,就又得三品之功。
而最後所說運佔三分,則是指那上三藥渺茫難測,全賴修士自身運勢機緣,無從捉摸。
三曜五行書雖然無法修持至洞天之境,可這並不是說這門功法不行,而是當時創下此書的那位前人未曾將後續法決推演出來,再加上成就玄光時所用的三粒幾乎超脫上品範疇的天星雲砂,在法這方面,蘇玉恆自然是將這三品佔齊了的。
實則大派弟子,若不是根器太差,功法不濟,或者外三藥品質不佳,多半也能丹成六品上下,加上上蘇玉恆所得的外三藥亦俱是上佳,能成此丹種毫不意外。
不過此丹種一成,蘇玉恆已再無回頭之路可走,若是內煉之時感應捉攝不到那上三藥,便休想再將丹品提升。
到了這一步,他面上微微現出凝重之色。
寰辰精、無漏風,應心火,此三物便爲上三藥。
得其一種便可提升一品之功,若是根基已在四品之上,三藥俱得,則可丹成一品!
可這三藥何時該起,何時該落,何時該盛,何時該衰,他卻無從去知曉。
外煉之法因在身外所煉,是以無甚祕密可言,不過是按部就班,按圖索驥,人人可以爲之。
然則這內煉之法卻是暗含妙法竅訣,無論師徒世家皆是口傳心授,從不著述文字,不輕易拿出示人。
便是數百載前,蘇氏族中那位前輩在凝練金丹時也未曾摸索出如何捉攝這上三藥的具體法門,事後更是將其記錄在玉冊之上。
如此一來,蘇玉恆自然也就無從知曉此三藥到底該如何抓攝了。
大門大派之所以強盛不衰,除了功法上乘,佔據靈穴之外,就有這代代傳承的祕訣在內。
就算你幸而在外得撞仙緣,但若與本門功法不合,凝丹之時便無法得師門前輩指點,雖則大處先人一步,但這些小處卻無法求人,只能靠自己的機緣運數。
而無論你是多麼天資聰穎,根器深厚之人,若想當真成就仙道,成丹便唯有一次機緣,成了便是成了,不成便是不成。
似那等凝丹失敗的小金丹之士,十有八九是大道無望的。
蘇玉恆自知自己只有這麼一次凝練金丹的機會,雖然不知該如何捉攝那上三藥,可他心中卻是無比鎮定。
在他看來,無論這上三藥能否捉攝得到,也絕無可能因此斷絕他日後修道之路。
想他苦心修持數十載,一身功行能夠功成上境,又豈是這區區三昧大藥所能決定的?
哪怕是這上三藥一樣他也未曾捉攝到,只消他對得起自己的道心便是了,思緒轉動之間,他雙目中漸漸透出一股一往無回的堅定氣勢來。
隨後丹種只一轉動,就將那一團真火收攝進來,過得片刻之後,他上府之門放開一隙,霎時激得雷芒歡動,一道電蛇落下,迫不及待往那丹種之上狠狠劈去,似要將其一氣打破。
這雷芒乃是淬丹之用,在外間浴雷時看不出絲毫威勢,可在體內時卻甚是強橫兇霸。
受此雷芒劈打,這丹種不禁一顫,原本光亮的表面亦是出現幾道裂痕,內中真火溢出,色澤也黯淡下去了幾分。
蘇玉恆目芒堅定,絲毫不爲其所動,只將那自東海得來的甲子四候水從下府中引上來,再灌入丹種之中,得了這清清湛湛的靈水滋養,真火一降,此種便又生出幾許潤澤之色,那裂痕漸漸又有癒合之兆。
此時他再次運轉金丹,繼續吸攝周身精氣靈真,過不了多時,便又開了府門,引動一道雷芒下落,如此反覆淬鍊,不知多久之後,忽而他身軀輕輕一顫,就有一點精光自下府中生出,緩緩飄蕩上來。
蘇玉恆雖不知那上三藥究竟該如何收攝,可眼下內觀見得這一點精光後,當即便明白此物便是那寰辰精,頓時心神一動,稍將丹種運轉,便小心將其納進來。
此藥一得,原先丹上那道道裂痕便化作如蛛絲一般細小,若不細觀,幾乎不可察覺。
又過了片刻,他忽覺上府一震,就有一股清氣如風而出。
此風一起,狂猛無儔,左衝右突,便拼命要從身軀中鑽出去,彷彿要將他身軀撐開一般,哪怕拼命圍追堵截,仍是執意要從毛竅中鑽出體外。
蘇玉恆見此神情不變,見此風欲要從他軀體內鑽出,他便運轉腹下精氣,霎時將渾身上下變作金鐵一般,渾似一塊。
這無漏風立時變得無處可去,遊蕩了少許時刻之後,似是尋覓到了最終歸宿,就往那丹種上攀附而去。
蘇玉恆見此,又運轉丹種,只一個顫動,便將此藥亦是如同那寰辰精一般收入丹中。
如此在接連得了兩藥之後,這顆金丹霎時變得金光燦燦,灼亮圓潤,其上那絲絲裂紋正在緩緩攏。
到了這一步,便是無有那最後一藥出現,待那裂紋徹底收合,此丹凝成渾然無瑕的一粒金丹之時,也能成就那二品金丹,遠勝同輩許多。
可蘇玉恆卻是面色絲毫不爲其所動,緊守心神,一心一意的等待着最後一味上三藥應心火的出現。
然則就在此時,蘇玉恆過往修道所經歷的一切卻好似迷煙一般自主浮出,向他不斷展示着修道之困苦,心神枯坐之景象,片刻後接着又恍然一變,顯露出各類取樂遊玩之景,柔情嬌奢之象,似是在勸說他一般。
蘇玉恆卻是靈臺一片清明,嗤笑一聲,道:“憑此也配來誘我?”
他所求的乃是長生大道,是天地萬理,便是這應心火最後不出現,只能丹成二品,也決計動搖不了他的一顆求道之心,又豈是這些虛假無比的景象所能夠動搖的?
此心一定,彷彿霍然衝開一層桎梏般,倏爾間,便有一叢明火自心頭點燃,無窮光亮從中放了出來,衝到這丹種之上將其一炙,那丹上裂紋此時巧好一合。
他只覺得腦中轟然一震,一股氤氳之氣蒸騰欲沸,霎時遊走周身經脈竅穴,好一會兒再平復下來。
待收攏氣息,再睜眼看去時,只見一顆澄澈至極,通體淨華,一如琉璃的丹果正沉墜腹中。
蘇玉恆不覺縱聲大笑,口中朗聲吟道:
“金丹一粒定長生,須得真藥煉甲庚。”
“北取神渡藏髓雷,南求東海四侯水。”
“洲中四季拿石芝,兩界關中尋滌穴。”
“煉氣功關丹九轉,定應入口鬼神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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