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做賊心虛的緣故吧,梁夢也說不準。總之,昨天晚上,霍自立看她的每一眼,她都覺得是對她的一種懷疑,她極力掩飾着自己的怯懦,掩飾着對自己心愛男人的歉意,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更闌人靜的夜裏,兩情相悅的男女共處一室,彼此寬慰着彼此的孤獨,本來是多麼浪漫與治癒的畫面,但是在梁夢的心裏,卻成了一場驚心動魄,沒有硝煙的戰爭,她真的好怕,霍自立會突然對她質問,突然和她斷絕關係。
當她說出要離開霍自立家中的時候,她真的害怕霍自立會不留她,好在霍自立並沒有說出來,她認爲霍自立對她起了疑心不假,但對她還是有感情的。每當霍自立和她縱情歡愉的時候,她都認爲這個男人離不開她,她不確定這是不是一種自戀,她的的確確感受到了霍自立對她的愛······
真希望發生的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人生若只如初見,那該多好。
越是喜歡一個男人,越是對一個男人感到愧疚,就越是無時無刻不想知道這個男人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梁夢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一些公司文件,女祕書在一旁對她小心翼翼地講述着下午會議的主題內容,她的一顆心卻早已飄到霍自立的辦公室裏。
直到女祕書講述完以後,發覺這位年輕的女董事長眼神遊離,如蒙上了一層霧氣,方纔意識到剛纔董事長肯定是走神了,輕輕地接連呼喚了兩聲“董事長”後,梁夢終於回過神來,女祕書對她說:“董事長,你覺得起草的這份稿子還行吧?”
“嗯,就這樣吧!”梁夢對女祕書說,“沒什麼其它事情的話,你先出去吧。”
梁夢瞧着女祕書信步走出辦公室,忍不住用一直在五根手指中來回做着不規則轉動的鋼筆撓了撓頭,心想,自己什麼時候竟然變得這樣神經啊······
梁夢苦笑了一聲,目光旋即看向落地窗外,隨後便看到霍自立跟隨兩個身穿便衣的警察進了一輛汽車,汽車駛出停車位,慢慢地駛出了梁夢的視線。
梁夢的臉色變了變,她之所以知道那兩個便衣是警察,是因爲那兩個便衣以前曾經來過公司,也曾以這樣的方式把霍自立的父親霍京華帶走過,這次他們帶走了霍自立,卻又不知道爲哪般······
莫非,霍京華的死,仍然不能讓這幫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警察死心?梁夢的心裏生出了這樣的疑慮。
但她轉念一想,霍自立不是臥底嗎?他如果和警察見面,不應該像影視劇裏經常演的那樣,要偷偷摸摸地,在某個公園的偏僻角落,或者是在某個天台,某個平時鮮有人來的郊區見面嗎?警察爲何要用這種正大光明的途徑帶走霍自立?
霍京華之死,並沒有令公司員工表現出多麼大的哀傷,但卻引起了不小的輿論波瀾,很多員工經常在背地裏嚼舌根,說霍京華在臨死前這段時間,一直被警察帶走問話,經常來公司找他的便衣,其實就是警察,因爲那些人出示了警察證件。還有一兩次,是穿着制服的警察來公司找霍京華的。
梁夢身爲公司的最高首腦,卻無法管住員工的嘴,她的確在背地裏養了幾個專門負責收集公司員工議論話題的員工,其中聽到關於霍京華之死最多的風言風語就是,霍京華的死,是爲了隱藏公司的什麼內幕。
這一點兒,就連霍自立都不知道。霍自立或許已經在朦朧中意識到什麼,但他並沒有聽到這樣的瘋傳,如果有幸被他聽到,他應該會更加懷疑他爸爸的死一定隱藏着莫大的祕密吧?
好在如今,霍自立已經同意她搬去和他一起居住了,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很好地把霍自立“監視”起來。
然而,現在警察居然以這種方式把霍自立帶走了,這不免讓梁夢疑竇叢生。她甚至開始懷疑,莫非霍自立真的不是警方臥底?警察何以如此對他?要知道,那兩個便衣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公司了,公司的部分員工也早已認識他們,他們在身爲爸爸的霍京華活着的時候,把霍京華帶走了,現在霍京華自殺了,他們又帶走了他的兒子,坦白說,這樣一來,會對霍自立的聲譽造成很大的困擾。
梁夢感到非常生氣。但她很快想到了另一種解釋······
霍自立被兩個便衣警察帶到了警局,以這樣一種荒誕可笑的方式見到了他的上線局長。
“自立,局裏的幾個高層對你爸爸的死,表示非常難過,”局長依舊坐在辦公椅上,用一種唏噓安慰的目光看着霍自立,“聽說你獨自把自己關在家裏很多天,直到最近兩天才去上班,希望你快點振作起來,節哀順變。”
“哎······”局長嘆了口氣,接着說,“你一定很想知道局裏爲什麼會以這樣的方式去公司請你,讓你丟面子吧?”
霍自立笑道:“莫不是局長故布迷陣?迷惑他們?”
“是啊,我的確是這樣想的,”局長笑着說,“就是讓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的。”霍自立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很清楚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那就好,”局長話鋒一轉,接着說,“自立,你爸的死,一定另有原因,你有沒有這樣想過?”
霍自立點了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局長問道,“你知道是什麼原因?”
霍自立說:“我那位智能媽媽曾對我說,如果我把這三個月以來,每天的所作所爲跟她彙報一下,而且不能騙他,那麼,三個月以後,她就會把爸爸的真正死因告訴我。”
局長的面色凝重起來:“爲什麼要等到三個月以後?”
“我當時也是這樣問我媽的,”霍自立嘆道,“只可惜,她不肯告訴我,更加可惜的是,昨天夜裏,我媽竟然中了病毒,系統癱瘓了。”
“什麼?”局長大喫一驚,“中了病毒?你的智能媽媽怎麼會中病毒?這太湊巧了吧?是不是有人故意這樣做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霍自立沉吟道,“目的······或許是爲了不讓我知道我爸自殺的真正原因······”
“那你覺得這個人會是誰?”局長問霍自立。
霍自立的腦海中,浮現出梁夢的身影。
“我不清楚······”霍自立搖了搖頭,又是一聲嗟嘆,“昨天晚上,我讓夢夢幫我看了看,她說只能重新裝一下系統,但是這樣一來,就意味着我媽這幾個月來的記憶,將會徹底消失。”
“不能這樣做的。”局長嘆道,“不管用什麼方式,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們可以去請在人工智能方面最好的專家來。”
“人工智能方面最好的專家······”霍自立似乎想到了什麼,眼前閃過一抹亮光。
“局長,如果花錢請最好的專家,難免大張旗鼓,打草驚蛇,”霍自立用商量的口吻對局長說,“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人,就是不知道局長覺得這人怎樣?”
“誰?”局長問。
“丁乙,”霍自立說,“就是梁夢的親生父親,他當初還被懷疑成製造梁真在新聞發佈會現場發生意外的兇手。”
“這個人······我和他並沒有打過交道,只是聽說人很孤僻,是個怪人。”局長微眯起來眼睛,反問霍自立,“你覺得這人怎樣?”
“我覺得他人品可以,”霍自立說,“就是恃才傲物,又加上被一些小人背後詆譭,導致名聲有些不太好。”
“你是說,楊萬鈞詆譭過他嗎?”局長興致盎然地問。
“是啊。”霍自立說。
楊萬鈞當初詆譭丁乙,這是霍自立從梁夢那裏聽來的,彼時,正是梁真剛剛發生意外的非常時期,楊萬鈞不希望自己的外甥女和丁乙扯上什麼關係,所以才說丁乙是什麼變態,專門在夜間劫持婦女幹壞事之類的云云,這些話霍自立以前也是對局長說起過的。
“但是,丁乙是梁夢的親生父親。”局長說,“你可想好了,這人到底可不可靠。”
“局長······”霍自立遲疑着問,“您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簡單,”局長說,“假如導致你爸爸自殺的那個人,和讓你那位智能媽媽中病毒的是同一個人,那麼,我覺得這個人一定是局內人。也就是你們公司高層的那幾個人,當然,也包括你那位女朋友梁夢。”
霍自立沉吟不語。
局長接着說:“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做了這樣的假設,那麼,那個人之所以讓你那位智能媽媽中了病毒,必定是他(她)知道了你媽媽知道你爸爸自殺的祕密,但是,他(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總不成是你爸告訴他(她)的吧?”
霍自立想也不想,“這個當然不能。”
局長繼續追問:“那麼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
霍自立冥思苦想,不得其解。
局長猜疑道:“那個人會不會一直在監視你,或者,你和你那位智能媽媽在談話的時候,有沒有被他(她)偷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