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覺得特別怪異。
蘇雲沒有鬧，沒有瘋，更加沒有大吼大叫。
他只是站在那裏，懷裏抱着水晶球，手裏捧着小回靈丹，傻傻笑着。
大殿很安靜。
氛圍卻極度壓抑，扭曲。
“蘇少，請下令吧！”
“只要您一句話，我們立刻發兵！”
“無論是人境，還是萬族，我們都願意陪您大殺四方！”
其他人忍不住小聲勸導。
他們很擔心蘇雲會憋出事來。
這時，石崗從外面跑進來，看到水晶球內的殘魂有種親切感。
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當他在學府的時候，是閣主各種教導，呵護。
沒曾想……
再見面時，竟是陰陽相隔！
宋怡來到蘇雲面前，望着他那雙空洞無神的眸子，一陣心痛。
“你不用忍着，哭出來或許會好一些。”她溫柔道。
蘇雲擡起頭，微微搖了搖，道：“柯雀留下，其他人出去吧。”
“蘇少……”天殘他們面色猶豫。
宋怡擺手道：“都出去吧。”
衆人慢慢從殿宇走了出去，將殿門關閉。
此刻，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在地面上留下斑駁光點，卻始終無法照亮蘇雲的心。
蘇雲朝柯雀招了招手，後者用手掌抹去淚水，緊緊抱住了他。
“累嗎？”
“嗯。”
“睡吧，有我在，誰也欺負不了你。”
柯雀像一隻受傷小貓趴着，腦袋抵着蘇雲的大腿。
很快，他睡着了。
安靜的大殿，在此刻響起輕微抽泣聲。
蘇雲雙手抱緊水晶球，表情痛苦，眼淚滴答滴答往下流。
“十九歲，我失去了唯一的家。”
“可你卻在我二十歲的時候，讓我失去了老師。”
“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
他蜷縮在角落裏，微微抽搐的低語道。
依舊沒有大吵大鬧。
只有那痛苦到了極點的沉寂。
……
大殿外。
衆人急得跟熱鍋上螞蟻一樣。
自從殿門關閉後，已經過去五天，裏面卻半點聲音都沒有。
“艹！人境那羣狗畜生！”
“蘇少本來就沒親人，唯一的老師還死了！”
“他爲什麼不生氣？你看平時蘇少面對敵人多狠！”
他們瘋狂撓頭。
宋怡幽幽道：“不是所有人都能釋懷，不是所有花都會盛開。”
“你們也不用多想，他不是脆弱的人。”
她平靜道：“只是這個坎，難走。”
衆人一陣嘆息。
唯有陳在旭他們在擔心之餘又有些震驚。
這特麼的到底有多少僞王啊！？
怎麼半年多不見，蘇雲就變化這麼大了！
……
黑夜降臨。
殿內安靜得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聲。
角落裏。
蘇雲緩緩睜開雙目，逐漸化成寫輪眼。
“月讀。”
他輕輕的說着。
這一刻，並不只是蘇雲自己進入了幻境。
還有水晶球內的那一縷殘魂。
黑暗的空間，猶如永恆。
當蘇雲出現在這裏的時候，腳底蔓延出血色紋路。
一條街道往前延伸。
一棟棟建築物拔地而起。
還有穿着校服的學生和老師。
此處不是其他，正是天明學府。
蘇雲的眼神有些複雜。
他口口聲聲說着痛恨這裏的一切。
但卻對天明學府的一草一木，深深刻在記憶裏！
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街道兩旁傳來勾人饞蟲的香味。
“蘇雲，等會還賣丹藥嗎？算我便宜點！”
“蘇雲，這個月別闖禍了，給我喘一口氣！”
師生經過時，全都念叨着蘇雲。
恍惚間，蘇雲視線有些模糊了，彷彿自己從未離開過。
這時，李淳舟和龔炮掐着架過來了。
“蘇雲你必須給我弄一套好點的戰甲！”
“特麼的，我一炮轟了你！”
兩人罵罵咧咧的。
蘇雲笑道：“行，記得打錢！”
他邁動腳步，往前走去。
祕藥閣。
它完完整整聳立在那裏，沒有毀壞，一如往常。
忽然，門被推開，蘇雲猛地站住了。
石崗和柯雀從中走出。
“嗯？你咋啦？不進去？”柯雀納悶撓頭。
石崗揹着玄重尺，吭哧吭哧的跑兩步，道：“又惹禍了吧？說吧，揍誰！”
“沒事，老師……在嗎？”
蘇雲抿了抿嘴脣，聲音居然有些發抖。
兩人還沒說話，東方太嶽探出腦袋，瞪眼道：“兩個小東西，趕緊滾！”
說完，一腳把柯雀和石崗踹飛出去。
蘇雲看見東方太嶽的瞬間，眼眶就紅了。
“瞧你那損色，上午上完課就回來學習煉藥知識和理論。”
東方太嶽翻了翻白眼。
他一巴掌抽在蘇雲腦袋上，那痛感讓後者恍若真實。
“好嘞！”
蘇雲擡頭一笑，拔腿就跑。
東方太嶽目送着他離開，眼神中只有溫柔，再無其他。
這一天，蘇雲迴歸了最初的模樣。
上課學習，下課跟朋友們聊天打屁，欺負欺負一下豪門子弟。
很平淡，猶如以往。
當入夜後，一切進入了寂靜。
蘇雲緩緩推開了祕藥閣的大門。
他看到老師正在喝酒，沒有打擾，悄咪咪走向後院。
“孩子，你終於長大了。”東方太嶽放下酒壺，突然開口道。
背對着老師的蘇雲，聽到這話再也忍不住了。
他在死亡海拼命，爲的就是迴歸人境，爲師徒倆討一個公道！
如果說，這就是長大的代價。
那麼，他寧可永遠長不大。
東方太嶽起身，輕撫蘇雲的腦袋，溫柔道：“看見你，很好，我很滿足。”
“你有這些手段和本事，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
“是老師沒用，沒能幫到你什麼。”
這一刻的他，盡顯溫柔。
蘇雲微微低下腦袋，背影抽泣，淚水早已模糊了雙眼。
“老師……我想你了。”他哽咽道。
轉身，緊緊抱住了東方太嶽。
東方太嶽眼眶微紅，輕撫懷裏的孩子，低語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很想你。”
“我會給你報仇，殺掉一切跟你結怨的人！”
“還有，我一定會復活你，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我還會讓東方家沉冤得雪！”
蘇雲眼裏有仇！
但更多的，卻是承諾！
老師想做的事，他一定要做到！
哪怕……拼了命！
東方太嶽扶着他坐在椅子上，溫和道：“你能活着，我就滿足了。”
蘇雲沒有說話，只是單純凝望着老師。
他很怕。
怕自己再不多看幾眼，就沒機會了。
“行了，兩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東方太嶽笑罵道。
他揹着手，開口道：“記住，明天給我帶兩個蔥油餅，還是老規矩，不要蔥花。”
說完，吹着口哨，慢悠悠的走上二樓。
蘇雲從椅子上下來，一邊流淚，一邊吐槽道：“誰家蔥油餅沒有蔥花，盡給我出難題！”
可他的嘴角還是露出了淡淡笑容。
就好像，老師一直都在。
他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