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國公看了他們幾個一眼,厲聲問道
“你可還記得褚家家訓!”
褚靖川薄脣輕啓,輕聲說道
“保家衛國爲任,不涉黨爭爲志,守護天下太平,震懾四方蠻夷。”
老國公的聲音悠悠響起
“咱們褚家也算是大晉世家中的中流砥柱,除了咱們褚家軍戰無不勝,仁厚待人,還有一點是,咱們褚家從不參與黨爭,不會站在任意一位皇子身後,深受君王信任。”
褚靖川反駁道
“爺爺,那是因爲,從前從未有過褚家女入宮,只要君主賢明,任誰爲帝,都不會對咱們有影響,可是如今情勢不同了!
而且……”
老國公看着他問道
“而且什麼?”
褚靖川磕了個頭
“而且早在扶持陛下登位開始,褚家的家訓就破了!”
褚燁怒喊
“你個豎子!胡說什麼!”
老國公聞言頹喪的坐在了凳子上,喃喃自語
“這是老夫今生唯一愧對列祖列宗,也是唯一一件後悔的事兒。”
褚步上前,擔憂的喊了句
“爹……”
老國公擺擺手
“無妨,這些事兒壓在心裏太久了,也是該和你們這些小輩說一說。”
隨後看了看幾個孫子輕聲說道
“都坐吧”
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褚靖川
“你也起來吧。”
褚燁給老爺子重新端了杯茶,老國公喝了口,緩緩說道
“當年小柔和還是皇子的陛下,日久生情,我不同意,便是因爲怕這樣,可是小柔是我唯一的女兒,她……”
老國公停頓了下,想起了當年女兒絕食,以死相逼求他,他和老妻最後爲了女兒的幸福,還是心軟了。
“這細節不說也罷,同意後,便與那家退了親,陛下年輕時,確實頗有才智,與你們姑姑大張旗鼓的定了親,隨後便開始暗中籠絡朝臣,我唯一後悔的,便是因爲考慮到你姑姑,默許了這種行爲。”
當初,老國公雖然沒有給予陛下幫助,可是卻是也沒有阻止,這種默許也是一種信號。
褚步想起這事兒也嘆了口氣說道
“朝臣們的風向瞬時就變了,陛下也獲得了越來越多的支持,若只是這樣也就罷了。
只是後來,隨着陛下勢大,先帝的幾位成年皇子,在兩年內先後死亡,不是病逝,就是意外,後來連年紀小的幾位也沒能倖免,手段十分乾淨利落,可是想來和陛下脫不了干係!”
褚靖川問道
“爺爺,連你也沒調查出來嗎?”
老國公頓了頓,隨即輕聲說道
“即使查出了點什麼,也爲時已晚,他已經成了唯一可以繼位的對象。”
老國公說完這話,便沉默了下來,記得當年先帝召他入宮時,也問過他
“你個老東西,可後悔了?”
當年老國公,看着陛下虛弱的不行,連牀都下不了,一向流血不流淚的人,也紅了眼眶
“陛下…”
“如今,死了幾個兒子的又不是你,你哭個六!”
隨後又說道
“易明,你我一同長大,在戰場上我們可以放心的將後背交給對方,作爲我唯一的至交好友,你知我心性,我知你爲人,能得你輔佐多年,是我的幸事。”
老國公聽完這話,這眼淚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君正的心計謀略確實在一衆皇子中,算是佼佼者,他在宮中隱忍多年,一朝出手,便設計娶了小柔,將你們褚家拉下水。”
老國公叩頭
“是臣糊塗……”
先帝豁達的笑了笑
“兒女都是債,你是戰神,又不是神,對自己孩子心軟,會因爲孩子有私心再正常不過,算不得糊塗。”
老國公還要說什麼,卻被先帝制止了
“易明,如今我快不行了,自是管不了這身後事,這江山,君正想要給他便是,等他坐上了這個位置,便知,當皇帝,未必是天下第一的幸事。
如今我只是放心不下你這個二愣子,
君正雖有謀略,可是爲人多疑,絕非善類,日後恐不能善待你們褚家,若真有那一日,便隨心而做吧,莫要顧慮太多,人各有命,你這人有時候太固執,非要守那些個條條框框的……”
先帝說着說着便沒了聲音,就這麼去了。
老國公痛哭了幾日,似是將自己這輩子的眼淚都流乾了,之後又親自扶靈,送先帝的棺槨入了皇陵。
先帝病故於老國公而言,就像是伯牙失了子期,於他而言,這世上,再無知心好友。
後來更是大病了一場,連新帝的登基儀式都沒有參加。
褚靖帆出聲說道
“爺爺,我覺得老三說的也不無不可,咱們好好計劃,興許可以,而且,咱們也不是奔着謀反去的,只是給小六一份助力。”
褚靖州也難得嚴肅的說道
“爺爺,如今咱們家,一退再退,仍舊過的如履薄冰,京中暗流涌動,皇子們結黨營私,邊境番邦,東夷頻頻試探,大晉已經耗不起了。”
老國公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倒是褚燁說了句
“不如讓小三的未來媳婦進京一趟?先悄悄的給看看小六的病,是不是有的治,咱們再決定後續的事情。”
老國公看了看三兒子,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
“也可。”
褚靖川兄弟三人面露喜色,只要爺爺點頭,這事兒就成了一大半了。
褚靖川卻覺得這事兒,已經成了,因爲他對眠眠的醫術還是十分信任的,若是她來了,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此時的懿心宮裏,褚柔正滿面怒容的看着自己兒子。
怒氣衝衝的說道
“小六,你太讓我失望了。”
聞人瑾瑜跪在地上,並不反駁,只是看着自己母妃,冷靜的說道
“敢問母妃,兒臣何錯之有?”
因爲聞人瑾瑜身子弱,人又乖巧懂事,所以褚柔甚少對他發火。
今日也是氣的狠了,纔會罰跪,平日裏,聞人瑾瑜便是磕着碰着,褚柔都會心疼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