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濃的魔氣散發出來的甜膩香氣,把整個公堂都包圍了。

    “小秋,把手伸出來。”

    寧小秋乖乖伸出手來,她觸碰到了慕泉修長的指尖。

    慕泉的指尖輕點了一下寧小秋,悄聲道:“給你了一點靈力,若是一會兒有危險你可以自保。”

    對於這一切,葉遠彷彿毫無知覺。

    衆人嘻嘻哈哈一陣,葉遠有些不滿,拍了拍驚堂木道:“肅靜!”

    大概是葉遠的身份太過引人注目,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有人說話,於是葉遠臉色沉了下來,又拍了兩遍驚堂木,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張商戶,你說說看,這契書爲什麼李箬笠不能看。”

    那張商戶有些緊張,顫顫巍巍流汗道:“小人、小人悄聲跟大人說。”

    葉遠眼眸一轉,像是看穿了什麼一樣,笑眯眯地道:“行,那你上來吧。”

    那個張商戶亦步亦趨地走向葉之恆,就在靠近葉之恆的瞬間忽然暴起,拿出懷裏的尖刀刺了過去。

    葉遠輕哼一聲,見張商戶欲逞兇正欲傷人,便飛身過去一腳踢翻了桌案擋住了刀尖。

    “狗官!看我不殺了你,爲我女兒報仇!”

    那張商戶眼看自己暴露了,似是青面獠牙的鬼怪一般面目猙獰的看着葉遠,從懷裏掏出來個爆竹,對着他就要扔過去。

    站在葉遠旁邊的蘇環卻十分冷靜,見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端了一盆水,直接迎面對着張商戶就潑了過去。

    “傷人了!”

    在場的百姓一片譁然,作鳥獸一樣四散。

    “小心。”

    寧小秋被慕泉拉了一把,護在了懷裏。這纔沒被擁擠的人羣推搡倒地。

    慕泉在胸前結了手印,他低聲默唸,一道光芒四散開來,直接射向百姓額前。

    就在光芒飛向百姓額前的那刻,那些人竟一個個都變成了薄薄一層紙。

    寧小秋很是震驚,她第一次見到這種法術,道:“這是什麼?”

    慕泉垂眼看向這些紙片人道:“是剪紙。”

    正如慕泉所說,這些一片一片的小人像是剪出來的一樣,圓圓的腦袋小小的身子,重點是大小還都一樣。

    寧小秋忍不住皺了眉頭,感慨道:“這剪紙好生厲害。”

    慕泉微微蹙眉,揮手把那個剪紙打的破碎,道:“妖術。”

    慕泉搖了搖頭,覺得這些妖法防不勝防,因而又給寧小秋打了一道防護罩,道:“自己務必要小心點。”

    寧小秋點了點頭,她已經見識到了這幻境的厲害,可不敢離開慕泉仙長半步。

    “喂!”那邊葉遠看着兩個人,桃花眼禁不住挑了一下。他扇子一搖,一副悠閒自在的樣子,道:“差不多該過來看看正事了吧?”

    剛剛葉遠已然用案臺壓住了那個張商戶,然而那‘張商戶’也是奇了,在被壓住的瞬間也變成了一個紙紮的人。

    葉遠搖着扇子,目光別有深意地看着這個紙紮人,道:“這法術認識嗎?”

    寧小秋過去看了一眼,道:“這是什麼法術,紙紮人?”

    慕泉看着這個紙人道:“紙紮人,看上去是殯葬用的東西。”

    殯葬?

    寧小秋看了看,外面的剪紙道:“感覺像是個姑娘會喜歡的東西。”

    “姑娘喜歡的東西?”葉遠桃花眼挑了一下,伸手出了個訣,直接燒了那個紙紮人,眯着眼道:“這思路也不錯。”

    在濃濃火焰下,那個紙紮人冒着旋風一樣的黑煙,飄揚在空氣中。

    直到火焰完全滅了,躲在後面的縣令纔出來,他見到葉遠的那一刻頓時欣喜過望,喊道:“小叔。”

    那人正是真正的縣令葉之恆,他年紀不大,白衣款款,像是個正經的儒雅書生。

    那葉之恆從案臺後面倉惶站起來,匆匆趕到葉遠身邊,對葉遠恭敬地拱了拱手道:“您怎麼來了?”

    “我不來,你命都沒了。”葉遠扇子一搖,一臉恨鐵不成鋼地遺憾道:“傻侄子,都被人拖到幻境裏面來了,自己還不知道。”

    葉遠雖然是葉之恆的小叔,但年紀卻沒長他幾歲,因而兩人關係甚是不錯。只是因爲葉遠修仙,而他爲官,這纔多年不見。

    不過兩人之間仍有聯繫,王恩的那封薦書,就是葉遠寫給葉之恆的。

    “幻境。”葉之恆看着外面衙門外的紙人,忽然意識到了自己是進入了妖人的法陣裏面了,不由得一陣後怕,他道:“我這可是得罪了什麼人?”

    慕泉大步踏了上來,淡淡道:“那就要問你自己了。”

    寧小秋走在慕泉身後,踏上公門堂上之後對着葉之恆做了個揖,道:“葉公子好。”

    “仙子好,小生有禮。”葉之恆看到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慕泉往前站了一步,擋在了葉之恆和寧小秋中間,葉之恆纔回過神來,連忙對慕泉行禮道:“仙長貴安。”

    慕泉垂下眼簾來,不動聲色地給葉之恆扔了一個“靜心訣”,他道:“現在看來,有人對你恨意徹骨,你要了解一下爲什麼。”

    葉之恆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劫後餘生一樣地道“小生本來在這查爆炸的事情,不知道怎麼就睡着了。”

    葉之恆抿了抿脣,又看向紙紮的人,有點懈力道:“小生實在不懂,小生當縣令以來勤勉節儉、克己守禮,從未對任何人有過不公,爲何有人會對我有如此恨意。”

    “噗嗤。”葉之恆說完這句話,有個人忽然笑出了聲,衆人齊齊回頭卻發現李箬笠還跪在公堂之上。

    這李箬笠竟然是活人!

    李箬笠似乎知道自己被拉入了幻境,對公堂之上的人一點敬畏也沒有了。他站起身來,拍打自己的衣褲道:“葉小公子說話可真是風趣幽默。”

    葉之恆俊秀的眉頭皺了起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白衣官服繡着魚龍圖案,起身的時候飄在了那李箬笠眼前,李箬笠嗤笑了一聲,道:“‘勤勉節儉、克己守禮’,就你嗎?”

    葉之恆有些不解,問道:“小生自問無有過錯,哪裏不對了呢?”

    李箬笠卻嗤笑道:“你起牀要喝水,三餐要喫飯,屋內要整潔,文書要妥當。你當然會得罪人。”

    葉之恆有點不明所以,道:“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嗎?”

    李箬笠卻笑了,道:“這當然有不合適的地方。你起牀要喝水,就有人要給你燒,你起牀早,燒水的人就不能睡覺。你說你聽打更的聲音睡不着,有人就叫那打更的人走遠一點,而你又怕早上起得晚了。於是就要爲了不晚叫你起牀,睡在能聽見打更人路過的地方,然後再早早的叫你。那邊多冷,多寒,多破,多難受,你都不在乎。”

    葉之恆聽到這話頓了一下,似乎有點蹙眉道:“我只是隨口一說,其實真要我睡,也不是不行。”

    李箬笠又道:“是啊,你都是隨口一說,你說你三餐要喫好,但做好了飯你又覺得不好喫,於是有人就得專門研究你的口味。過了幾天你又嫌棄喫的單一,於是後面的人又要跟着換菜。你不喫鹹,不喫甜,不喫辣,不喫下水甘貨,不喫豬羊。廚娘好不容易想出來個魚,你吃了幾天又說過敏。”

    葉之恆皺起了眉頭,因爲李箬笠說得還真的都是事實。

    他頓了頓,又一次正起身子,道:“……其實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李箬笠笑了,道:“是啊,你確實不是這個意思,你覺得這一切都是應該的,所以大家爲了付出了這麼多,連一句好都討不到。屋子要整潔,文件要整齊,你覺得這些的東西都不用人操勞,自動就擺好了是不是?”

    葉遠搖着扇子,道:“你好像對葉之恆瞭解很多。爲何?”

    李箬笠冷笑了一下,道:“因爲有一個人日日夜夜給你幹這些事情,但你卻從來都沒把她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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