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喜歡，因爲害怕會阻擋了喜歡的人前進的腳步，也因爲害怕會被拒絕而最終沒能說出口。
後來的喜歡，因爲知道她的祕密，明白了兩個人之間相隔了何止千萬裏，而最終選擇藏匿了自己的心事。
可是，喜歡可以不說出來，卻又哪裏是那麼容易放棄的呢？所以儘管賀淺之什麼都沒告訴蘇璽，他卻還是被自己困在了原地，止步不前。
一見誤終身真的是誤了終身啊。
直到死，他竟然都沒能把心事說出口。
這樣對比起來，顧沉燁忽然發現自己還是很幸運的，至少他到底是沒有錯過了她。
大抵是因爲覺得自己足夠幸運了吧，所以原本心底那淡淡的醋意，也就漸漸消散了也是，何苦跟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去計較這些？
想了想，他又問起了另一個人。
"雖然我本不該問的，但是我總覺得，若是我不問的話，你也不會說，然後就自己鑽起了牛角尖兒，走不出來了，所以小璽，能給我把柳赫的故事講完嗎？"
他一開口，蘇璽就猜到他想問什麼了。
微微沉默了一會兒，她才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也沒有很鑽牛角尖兒，只是到底是因爲我的失誤才發生了這樣的事，我每次一想起來，心裏難免就會有些難過。"
當年啊，那個深愛柳赫的女子死後，柳赫並不知道這件事。
後來，是蘇璽告訴他的。#@$&
柳赫是蘇璽第一次收的弟子，蘇璽還挺喜歡他的，所以在得知他不被皇上待見，並且還幾次入獄之後，她覺得自己總該爲他做點兒什麼。
於是那天晚上，她就悄悄入了皇宮，準備裝神弄鬼的嚇唬一下那位皇上，讓他多少收斂一點。
不過蘇璽迷路了。
於是在轉悠了好一會兒之後，她路過了皇后的寢宮，剛好就聽到了皇后和自己丫鬟的對話。
"娘娘，這李妃命也太好了，那陳美人都豁出去用自己的命想要除了她了，竟然還是被她逃過了一劫。"%&(&
蘇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微微頓了下腳步，有些好奇。
隨後就聽到那皇后開口了，"就讓她再猖狂一段日子吧，早晚會收拾了她。"
頓了頓，又道，"倒是那陳美人，呵，倒是個癡情種子，只是既然已經入了皇宮，又何必惦記外面的人呢？那柳赫的確有才華，但是才華能當飯喫嗎？更何況他心高氣傲，就算陳美人拼了命救了他這一次，那下一次呢？陳美人只有一個，也只能救他一次罷了。"
蘇璽不太明白他們的意思，於是那天因爲迷路而沒能見到皇上的她，去了柳赫那邊，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認識陳美人嗎？"
柳赫愣了愣，許久纔開口，"師父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就是有些好奇，你認識嗎？"
蘇璽點了點頭，"我今晚進了一趟皇宮，聽到皇后和她丫鬢說話提起來的，她說陳美人是爲了救你而死。"
柳赫頓時就愣了，"什麼？爲了救我？什麼意思？"
可惜蘇璽也不明白，只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並沒有說清楚。"
說完，她只是把皇后和她丫鬢的話複述了一遍，"就是這樣，再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隨後蘇璽便也沒把這件事太放在心裏，只是站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算了，我這兩天沒事兒多去皇宮走走，說不定哪天就運氣好碰到皇上了呢？徒弟放心，師父會給你撐腰的。"
只是她不知道，她的話柳赫完全沒聽進去，只是蘇璽說的那句"陳美人爲了救他而死"，始終縈繞在心間。
於是第二天，他便入宮求見了皇后娘娘。
從皇后那裏，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然後失魂落魄的回了家，自己把自己關在書房了整整一個下午，最後他放了一把大火，將他和他畢生畫作，一同付之一炬。
蘇璽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並且她在她這兩天睡的客房裏面，找到了柳赫留給自己的書信。
他將陳美人的事寫了下來，末了說道，"我自認爲一生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百姓，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早就負了一個人的真心,只爲了我自己那可笑的自尊，無論是任何作品，想要達到極致，需要的都是一個情字，以前我以爲我做到了，可現在我才發現，我從來都不懂情爲何物。"
"師父，或許這天下本就不需要我，或許這世上從來能真正欣賞我的也只有她一人，徒兒心已死，肉身繼續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所以我帶着我這畢生畫作一同走了，師父勿念。"
蘇璽不懂他爲什麼要自盡，但至少她知道，都是因爲她多嘴說了一句陳美人的事所以這件事上，她一直覺得對柳赫有愧，每每想起，總是會覺得失落的。
說完了這些，她嘆息了一聲，"但其實要說鑽牛角尖兒，其實也沒有了，我不是一個什麼事都會往自己身上攬的人呢，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也時常會想，就算沒有我，或許後來他也早晚會知道的；更甚至，就算他一輩子都不知道，以當時的情況來說，他的性格也早晚會給自己招致禍患的，我的確不必怪自己，只是有點兒難過罷了。"
顧沉燁也不由得有些唏噓，"沒想到這些才子背後竟然都有這樣傷感的故事不過我倒覺得，柳赫的選擇也沒什麼錯的，他的確負了那女子一生，他的命是她救回來的，最後同她一起去了，或許對他們兩個人來說就是最好的結局。"
蘇璽笑笑，"誰知道呢終歸，是都過去了。"
頓了頓，她忽然想到了什麼，偏頭看向顧沉燁，"那如果是你呢?如果我死了，你會跟我一起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