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妙站在門口，沒踏出門檻，雙手抱胸，就這麼看着連成珠簾的雨線。
差不多到了正午。
夏蟬矮小的身子晃晃悠悠的走了過來，打着比人還大的傘，艱難抱着飯菜，踏着泥濘的雨水，將褲腳都打溼完了。
雲妙想要跨過門檻去接，卻因爲禁身噬體咒的原因，踏不出門檻，只能看着小姑娘艱難的走過來。
“師兄，喫飯啦。”夏蟬艱難的舉着大傘，又要使懷裏的飯菜不落下，整個人顯得有些滑稽。
“好好好。”雲妙趕忙接過飯菜，放在了桌上，看着是夏蟬溼透的衣衫，神情心疼，趕忙生起了火爐，讓夏蟬過來烤烤。
“今天拜大天尊沒有？”雲妙把夏蟬溼漉漉的頭髮紮起。
“拜了，大天尊今天好像又對我笑了。”夏蟬脆生生的回答道，閃亮的眸子中寫滿了單純。
雲妙笑了一聲，沒有太多驚訝，小嬋兒兩年前也說過大天尊對她笑了，雲妙沒在意，只當是小嬋兒看花眼了，當下笑道。
“那就證明大天尊喜歡小嬋兒，小嬋兒可要多去拜拜。”
“真的嗎？”小姑娘閃亮的眼睛裏皆是光芒，神采奕奕。
“當然。”雲妙肯定回道。
等雨停了，小嬋兒的衣服幹了，她便拎起了傘和飯菜，晃晃悠悠回去了。
雲妙關上了門，不再去看外邊，呆呆坐在昏暗的後室之中。
他現在念不下去靜心決了，時常會對着師尊的棺材發呆。
雲妙知道這是他們故意的，故意把師尊的棺材和他放在了一起。
如果雲妙沒有想錯的話，應該還有一個他的棺材，會比師尊的大上一些，一起擺放在這後室之中正好。
他知道這是師孃故意的，想要壞他心境，使他跌境，再將他徹底斬殺。
趕盡殺絕。
雲妙神情恍惚，心尖顫抖了一下，他想到了以前。
那時候還沒有兩位師弟。
記憶中師孃是一個溫柔的女子，自師父將他帶入宗門後，就一直對他關照有加，無微不至。
師孃和師父很是恩愛，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雲妙冥思苦想，是兩個師弟上山的時候嗎？
也不見得。
其實整件事情的始末，雲妙都知道是師孃在做主導，兩位師弟只是剛好附和。
他實在想不明白，只知道了一件事。
山上修行確實會把人變成鬼。
擁有力量，掌控力量。
許多修士都只是擁有了力量，但不曾真正掌控。
隨心所欲而不逾矩。
修士往往都只是隨心所欲，而沒有了後邊的不逾矩。
想到這裏，雲妙不禁捫心自問，自己掌控力量了嗎，有沒有不逾矩？
沒人能夠回答他。
他坐在秋天的房屋之中，看着門前的老樹落光了葉子，蓋上了冷冽的白雪。
隨着一起來的，還有許久未見的師孃。
雲妙的神情有些恍惚，他看着師孃，似乎和以前沒什麼變化，還是這麼美豔，只是少了溫柔。
婦人穿着單薄暴露的衣物，嘴角挑起嫵媚的笑意，緩慢踱步在屋舍之中。
“你呀你呀，我當初最中意的就是你，可你太正經了一些，真讓師孃苦惱呀。”
雲妙低下眼眸，沒有去看婦人，平淡回道：“我只是在做人罷了。”
“這老傢伙便是太正經了，一點都不懂得討人歡心，沒什麼意思，可是苦了我的大好年華呀，要陪着他假裝正經。”
雲妙手掌抓緊了衣衫，語氣帶着一些顫抖，“真是假裝嗎？”
“不然呢？”婦人眉眼輕佻，“當年我才二十歲，這老傢伙便已經百歲有餘，死不正經的東西，大婚後還和我裝起正經來了。”
“可……可……”雲妙支支吾吾，沒能說出話來。
“哎呀。”婦人白嫩纖細的手撫摸上了自己嬌豔的臉頰，嗔怪道。
“其實這也不能怪我，人都喜歡年輕的對吧，你師父百歲了還想娶我這個二十歲的姑娘，我如今兩百歲，找兩個年輕徒兒也無可厚非吧。”
雲妙沒有回答，轉而質問其他問題。
“我聽說外門弟子死了十幾位了。”
婦人從棺材上下來，杏眼微斜，無奈道：“不聽話的狗，就只能打死了。”
雲妙捏着衣襟的手掌已經捏成了拳頭，額頭上崩出青筋。
“呵呵。”婦人捂着小嘴輕笑了一聲，揮了揮手掌，勸道。
“不要生氣，畢竟你曾經也是我心愛的小狗呀，只是現在有些不聽話了，我還在想該怎麼辦呢？”
“荒唐！”雲妙怒喝。
婦人將胸前衣襟鬆了鬆，嬌豔面容嫵媚。
“只要你接受了，就不是荒唐，是歡樂。”
“滾！”雲妙神情憤怒，指着門外，他實在不能接受曾經溫柔賢惠的師孃，竟然會變成如此模樣。
婦人嫵媚的神情也冷了下來，和外邊的雪一樣，語氣更加冰冷。
“你可知道，我還準備了一個更大的棺材，準備也放在這房間之中。”
雲妙憤怒的看着婦人，“死有何懼？！”
“好。”婦人笑了起來，伸手指着那具棺材，冷笑道。
“可你知道嗎，就算再加一具更大的棺材，也填不滿這處房屋，得再加上一具更小的棺材纔行。”
雲妙神情瞬間蒼白，“她是小師妹呀，她什麼都不知道。”
婦人表情冷冽，緩步走過，經過雲妙時譏諷說了一聲。
“不聽話的大狗都死了，小狗留着還有什麼用呢。”
她踏步走了出去，重重關上了門。
雲妙跌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看着眼前的棺材，沉默許久後，滿是無力的問道。
“師父，我該怎麼做？”
寂靜的房屋內久久沒有回話，也不可能有回話。
大殿之中。
小嬋兒抱着香燭，恭敬的朝着面前雕像道。
“叩拜玄黃至尊三千大道天地無極寰宇至高掌生死變化五行神通大天尊。”
她背的很流暢，一點停頓也沒有。
隨後夏蟬在香爐裏插上了香燭。
煙氣繚繞，順着大殿直出，到了山門前。
一位青衫人影剛好登門，說是來拜師。
其實是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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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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