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夏就在他面前，所以是裝作沒看見，還是裝作無意間沒看見呢？
確實是很難的抉擇。
帝都負後的雙手微微攥緊，沒想到第一次來預備弟子區域，就會遇見剛出獄的陳夏。
他現在雖然已是倒海境一層，但面對陳夏時依舊有很大的壓力。
畢竟五百年前，陳夏就能單殺穹齊這個倒海境六層的大帝苗子了。
五百年過後，即使劍牢的環境十分惡劣，但陳夏應該也是會變強一些的。
且就算不變強，依舊是五百年的搬山境巔峯水平，帝都也不敢挑戰。
他額頭流出一滴冷汗，不露聲色的打量過去，想看一看陳夏現在是什麼狀態，好做判斷。
陳夏正歪着腦袋，和一旁的預備弟子聊着什麼，似乎對這場熱鬧挺感興趣的。
帝都暗自舒緩一口氣，陳夏沒注意到他就好，當下腳步加快，就想要離去，可走到一半之時，他的腳步又忽得一頓。
難不成自己真的要活在陳夏的陰影之下嗎？
自己辛苦修煉了五百年，不說超越陳夏，至少也得平起平坐吧，畢竟大家都是同一屆的大帝苗子。
可現在退去的話，哪還有平起平坐一說？
帝都微微皺眉，腦袋一轉。
再說自己借了陳夏這麼多靈石，按道理來講也算是陳夏頭上不小的債主了。
哪有債主躲債的道理？
如此想罷，帝都心中再添一分底氣，想着陳夏既然借了他的錢，那麼多半也會好好說話的。
他便轉身，壓着心中的緊張，面色平淡，當着衆人的面，緩緩朝着陳夏所在的位置走去。
那一方的預備弟子身軀一顫，瞧着帝都走來，趕忙退去。
於是便只留下了陳夏一人。
這下子就該輪到正式弟子和小長老們身子一僵了。
怎麼是這個瘟神？！
十幾位正式弟子神情緊張，心思慌亂，希望陳夏只是路過來看熱鬧，不是要管這件事情。
帝都又爲何要上前？
難道是想要捉對廝殺嗎？
畢竟是同一屆的大帝苗子，當初被陳夏壓得死死的，如今過了五百年，心中有鬱悶，不服氣也很正常。
可真的能打過嗎，陳夏五百年前就摘下了穹齊的腦袋啊！
十幾位正式弟子心裏犯嘀咕，還是希望不要節外生枝。
帝都卻已經和陳夏面對面，雙手仍然負後，面色平淡，說道。
“許久未見了。”
“也沒有多久吧。”陳夏隨意的回答，瞧着熱鬧是演完了，便沒了興趣，提起了腳，打算回去了。
帝都心中暗暗呼出一口氣，將狂跳緊張的心緒壓住，語氣依舊平淡道。
“我已經倒海境了。”
他這句話說出，圍觀的預備弟子們全都吸了一口冷氣，實在沒想到上一屆的大帝苗子已經成爲了倒海境修士。
怪不得能夠這麼輕而易舉的錘殺黎陽！
陳夏提起的腳步一頓，眼神撇來，輕聲問了一句。
“試試？”
看看你這倒海境真不真。
這句話太小聲，一旁的預備弟子倒沒有聽到。
但帝都的心緒瞬間狂跳，平淡的神情幾乎快要穩定不住，趕忙補出一句。
“你借我的靈石什麼時候還？”
他之所以這麼快就詢問，不是爲了要靈石，而是……
怕捱打。
總不可能打債主吧？
在帝都看來，陳夏不還他靈石都行，別動手打架就行了，這麼多人在場，還是給他留點面子吧。
要打就去打丘離。
陳夏聽到這句話，果然沒了試試的想法，摸了摸臉頰，笑了笑。
他卻沒說什麼時候有錢。
帝都也沒問，對他而言，沒有捱打就算成功。
他至少是和陳夏平等交流了一次，算是不小的進步了，以至於心裏還有些澎湃異常。
從側面來看，他應該是比丘離要強了，也算是他這一屆大帝苗子中的第一人了。
至於陳夏，那肯定不算他這一屆的大帝苗子了啊。
陳夏還是預備弟子，所以是這一屆的大帝苗子，要和陳夏競爭的人，還得是這黎陽。
可不管他的事情。
帝都嘴角挑起微笑，難得的有些高興，雙手負後，朝着與陳夏相反的方向走了。
正式弟子們呼出一口氣，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下。
他們是看得懂局面的。
至於看不懂局面的預備弟子，只覺得陳夏應該是有些背景，竟然與大帝苗子認識，還找帝都借了不少的靈石。
僅憑這兩句話來看，陳夏的背景應該是不小。
不過在場的預備弟子又不知道具體的背景，甚至連陳夏的名字都不曉得。
而知道的正式弟子和小長老都不說，有預備弟子詢問，他們也只是嚴肅的回道。
“別問。”
十五位正式弟子悉數離去，無人敢攔路。
強撐着站起的黎陽終於忍不住，嘴角再次溢出鮮血，跌倒在地，面色蒼白。
一旁的柳青趕忙從懷裏掏出丹藥，放入黎陽口中。
她們就在人羣中間，但沒任何人上前幫她們。
這就是柳青口中的“大家庭”。
這麼一看，確實有些過於好笑了。
這場鬧劇打破了預備弟子們的一切幻想，原本想依靠黎陽的庇護，和正式弟子們扳手腕的。
沒想到這麼快就結束了，甚至根本沒有抵擋的力量。
僅是第二天，便有正式弟子又來收取靈石，且加收了三成，理由是之前沒交。
若是拿不出來，那也行，給你三年的準備時間，要是還拿不出來，那就拿東西來抵。
東西不夠抵的話，還有兩個選擇。
一是給他們當狗腿，做苦力。
二是直接捱打滾蛋。
也算是把辦法給預備弟子們想完了，在這殘酷的修煉路途中，正式弟子們的做法還算溫柔。
預備弟子們一時之間拿不出這麼多靈石，便都去討要先前繳納給黎陽的那一部分。
你黎陽先前說好了要庇護，如今庇護不了，肯定要退錢啊。
這件事鬧挺大，一堆預備弟子把黎陽的洞府圍住，也不出聲，就是掛個橫幅叫還錢。
這天仍是深冬。
受傷的黎陽緩步出了洞府，在柳青的陪伴下，將所收的靈石全部賠償了出去。
然後是罕見的大雪飄搖。
黎陽面色蒼白，一言不發的回了洞府。
不遠處的亭子裏。
有一道青衫人影煮雪做茶，沒等茶水煮好，他便已經先站了起來，已經有了打算。
他現在很缺錢，雖然欠的錢不一定要還，例如釣魚翁的那十二萬靈石，陳夏就壓根沒想過要還。
但他還是很缺錢，往後的修行、煉藥都要靈石的支撐，沒錢是不行的。
而陳夏已經想好了賺錢的辦法。
很簡單，就和往常一樣，收預備弟子和小長老的錢就行了。
黎陽喫不下的生意。
他陳夏能喫。
且這已經是第二次吃了。
茶杯裏的雪水沸騰，咕嚕咕嚕的往外冒熱泡。
陳夏端起，走出亭子，在大雪裏將這杯茶水一飲而盡，忍不住感嘆一聲。
“好勾八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