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道明起了個早，打算修繕一下小屋。
小屋已經有些破爛了，院牆和屋檐有了破洞，風雨天便不好遮擋，老是會有雨水穿透進來。
與他一起的，還有一個少年，就是那日跟着張家二祖一起來的張飛宇。
張家二祖讓張飛宇留下來，說如今的其他家族對張家趕盡殺絕，張飛宇雖然算是天驕，但張家卻不敢培養，因爲落魄家族的年輕天驕是死得最快的。
讓張飛宇留在張道明身邊，可以藉着張道明和王陽子的相識來保護張飛宇，這可比張家好使多了。
雖是這麼想的，張家二祖卻沒有這麼說，只是緩聲勸道。
“飛宇這孩子一片赤誠之心，留在你身邊也算有個照應，你現在晚年不便，有人照顧的話也算件好事。”
張道明只搖頭說不用，但張家二祖還是執意將張飛宇留了下來，自己轉身離去了。
張飛宇微低着腦袋，不敢看張道明，也不敢說話。
張道明打量着少年，突然微愣，片刻之後才緩緩搖頭，輕聲嘟囔道。
“是有點像。”
與他逝世多年的孃親像，與他那些兄弟姐妹們也像。
興許是人老心善了，又或許是懷念起往事了，張道明便讓少年跟着他一起進去，且說出了一條規矩。
“在我面前，你是你，張家是張家，莫要和我提張家，不然你還是請回吧。”
“是。”張飛宇小聲點頭，有些拘謹。
在這之後，少年很是努力，每天忙裏忙後，幫張道明照顧藥草，打掃院子，收拾丹爐，閒暇時還要自己修煉。
很快張道明就看出了疑點。
這少年根本不是什麼天驕，修行至現在，境界還只是築基，只是天資平庸的張家族人罷了。
也難怪二哥會放心把這麼個少年留在自己身邊。
張道明看在眼中，卻從未說出口，只是又回想起了往事。
曾經的他也是如此，張家同齡人中天賦最弱的存在，比不上其他兄弟姐妹，也受夠了白眼。
倒還真有點相像。
往後幾年，少年成了青年，只是心性沒變，不善與人交流，最大的喜好就是幫張道明照顧藥草，也喜歡跟張道明談論一些關於藥材方面的知識。
同年。
有修士翻過院牆來偷藥草，張飛宇發現，憤怒上前理論，後演變成廝殺，導致自身被打成重傷。
蒼老的張道明出手，用自身所剩不多的靈氣出手，鎮退這幾個修士，再用丹藥幫張飛宇療傷。
也就是在這年，張道明朝張飛宇緩聲問道。
“你想學煉藥嗎？”
“想！”張飛宇語氣堅決篤定。
往後幾十年，兩人相處越漸和諧，張飛宇也沒在張道明面前提起過一次張家。
彼時的張道明已經很是蒼老，靠着藥物續命，自身靈氣殘留不多，什麼時候用完什麼時候就死，上次用靈氣驅散來偷草藥的修士已經減了不少壽元。
如今隨着壽命無多還會有其他老者的疾病發生，例如手抖、頭昏、咳嗽等。
在死亡面前，任何修士都和凡人沒什麼兩樣。
再往後五十年。
一個極冷的風雪夜中，張道明突然暈厥，張飛宇給他吃了幾顆丹藥都不管用，只能感受到張道明的身子在緩緩變冷。
張飛宇在大雪夜揹着張道明，以自身金丹的修爲，走邊街道，想要尋求治療。
無可奈何之下，張飛宇以自身心湖破損，境界道跌爲代價，用金丹境修爲強行登天，磕跪在張家門口，求張家治療。
張家一位倒海境大修士出手，直接逆轉張道明渾身血液，牽引靈氣，這才穩住起體溫氣息，隨即感嘆道。
“還好來得及時，這是靈氣衰竭，流逝困難，只能是高境修士幫他牽引，不然就活不過去了。”
張道明是活過來了，張飛宇卻成了半個廢人，本就天資平庸，這下更是卡死在築基境了。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揹着張道明再次回了小屋。
張道明甦醒後，問了句發生了什麼事。
張飛宇笑着搖頭說沒事。
張道明不言，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出來了。
同時界域裏傳出消息，說王陽子正在閉關悟道，已經有一些時日了，應該是打算領悟劍道，成就悟兩道準聖，也是界域歷史上第一個悟兩道準聖！
再往後一些歲月。
有一個不太會說話的高冷女子出現在界域中層，最喜歡用傳音與人交流。
這種交流方式顯然是不太討喜的。
但得益於女子的補天境修爲，這種方式反而讓她的聲望更加高漲，覺得本該如此。
而女子並未加入任何一個宗門，只是對外說自己一直在找人。
找一個叫做陳夏的修士。
界域裏很多人都叫陳夏，而數千年過去，修士們早就忘了曾經名聲最顯赫的陳夏，只有少數人還記得。
只不過就算記得，陳夏也不在界域。
同時女子以自身道法得了稱號。
水仙子，秋以。
————
“我認爲天上的星星就該擺成五角形，這樣就是五角星了。”
陳夏與心魔討論道。
“還真行。”心魔贊同。
只能說不愧是同根生。
大死域如今已修繕了大半，只有少數缺口還連接着虛無之地，其中還有一處缺口，連着蒼天劍海里的死星域。
這就是陳夏偷偷給自己開的後門。
他要把整個大死域的死氣轉移到死星域裏邊去，這樣不僅能夠讓身外化身更好修煉，還可以加快大死域的復甦。
如今是他被困在大死域的第三千七百年，自身感覺良好，修爲穩步提升。
但就是心慌，主要是想到了老張。
也不知道這老頭兒能不能扛到他回去。
千萬別死了啊，千萬。
有時陳夏想得入了神，還會坐在原地發呆。
心魔看在眼中，踱步在心湖之間，思考了數百年，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自斬。
他於心湖處切割，一分爲二，承載大死域意志之因果，代替陳夏獨留大死域之中，以此換陳夏被排斥，回到界域。
當回去的門戶打開。
陳夏看着獨坐在小星辰上的那道虛幻身影，忍不住愣神。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心魔，只有另外一個陳夏。
自斬前是心魔。
自斬後是……
道種。
他轉身進了門戶。
小星辰上獨自的虛幻身影閉眼，沒了自身意識，自此之後，他更像是一個身外化身了。
門戶閉合。
獨留無盡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