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來得極爲霸道,還未落地,便先叫人下跪。

    周遭修士眉頭微皺,倒也沒誰真跪,大家雖然境界不高,但臉面還是要幾分的,你張廣作爲天驕自然是強悍,可畢竟不是張家的太上長老,更不是家主,沒有讓人下跪的說法。

    王陽子靠在牆邊,輕笑一聲,高大身軀微縮,朝着旁邊的陳夏調笑道。

    “這不是巧了嘛。”

    陳夏微微點頭,將手邊的靈酒放下,疑惑的問了一聲,“是天道安排?”

    “倒也不是,世間緣分,不就是一個巧字嘛,你剛好悟道,所以遇見一些事自然更巧。”

    王陽子輕笑一聲,再拍了拍陳夏的肩膀,笑問道:“怎麼處理,是就此進入悟道的末端,還是讓我來解決?”

    “生擒活捉,半死不活,只要你開口,自然是都行。”

    陳夏將頭上的破舊草帽正了正,搖頭道:“先瞧瞧。”

    周圍的修士也是這麼想,都先瞧瞧。

    張廣坐在白玉轎子上,眯眼打量着在場衆人,忽得輕笑一聲,低頭把玩起了自己手上的戒指,以淡然語氣輕聲問道。

    “讓你們都跪下,是沒聽見嗎,還是說視我這個張家長老爲無物?”

    他把玩着戒指的手一頓,語氣微沉,繼續道。

    “三十息內,還不跪下的修士,我就讓人幫你們跪下去!”

    周遭修士眉頭緊皺,感受着緊張的氣氛,本不想下跪,但瞧着張家的搬山境修士目光不善,當下不想起衝突,便只能沉下雙膝,跪地而去。

    還有些修士是其他宗門的修士,地位不淺,雖比不上張廣,但怎麼也不該給張家下跪,當下還是瞥過腦袋,不去管張廣,就當沒聽見。

    張廣低頭端起一盞茶杯,輕抿一口,微揚腦袋數着時間,大概是夠了三十息,便輕挑手指,指着眼前不屑道。

    “去,讓他們都給我跪下。”

    護在一旁的兩位倒海境修士瞬間出手,身影閃爍,只聽慘叫聲四起,原先站立的諸位修士紛紛跪地,雙腿折斷,鮮血橫流。

    “這就對了嘛。”張廣滿意一點頭,將茶杯放下,眼神再看向酒鋪。

    酒鋪中的陳夏與王陽子沒有跪下,倒海境修士也沒有找他們的麻煩。

    張廣輕輕一擺手,身下的白玉轎子動了起來,沿着金黃毯子,朝着酒鋪緩緩而去。

    周圍有跪地修士的慘叫聲不停響起。

    張廣眯眼聽着,手指輕輕敲打着一旁的扶手,像是在聽美妙的樂鳴,直至白玉轎子停在了酒鋪之前,他才睜眼,嘴角咧起微笑,朗聲道。

    “張家張廣,來此學斬龍法!”

    周遭跪地修士紛紛低頭,知道此事關乎張家的天驕之爭,不敢多看多聽。

    “你也要斬龍?”一道淡然的蒼老聲音先問道。

    隨後是披着破舊蓑衣的老者緩慢走出,靠在酒鋪柱子上,在他身旁還有一位高大老者,衣着要得體些,但也算不上很好。

    “其他人學得,我自然也要學。”張廣輕笑回道。

    “其他人學的不一定是好東西。”陳夏輕聲說道。

    王陽子則略微詫異的看了陳夏一眼,覺得陳夏真有些老者氣派,竟然會說這種話,換作以前,早就一巴掌給這張廣幹清醒了。

    張廣則搖頭繼續笑道:“其他人學了是好東西,我學了自然更好,就是不知道你想不想教?”

    王陽子在陳夏身旁搖頭,“這孩子就是不聽勸。”

    “年輕人嘛,年輕了一些也可以理解。”陳夏感嘆道。

    張廣則微微挑眉,再道:“你教出去的斬龍法,可是給我立了個好對手出來啊,如今怎麼也該讓我也學學吧?”

    陳夏沒回話,想着要不讓王陽子給他一巴掌吧,年輕人抽打抽打就清醒了。

    “張廣!”遠方突兀傳來一聲暴喝!

    一道人影持劍從天而降,落在酒鋪之前,劍鳴聲驟起,面容顯現之時,正是與陳夏學得斬龍法的修士。

    張廣皺眉,把玩手上戒指的動作變得急促起來,顯得起內心煩躁,沉聲道。

    “張念明,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啊,做什麼都想和我比一下高低。”

    張念明眉眼凌厲,喝問道:“你來找陳爺做甚,張家的天驕之爭就只是你我二人之間的事情而已。”

    周遭跪地的修士腦袋垂下,不敢多看多言,生怕牽扯進去。

    王陽子不知從哪端了一盤花生米,一邊喫着一邊笑道:“同族相爭的戲碼,有意思。”

    陳夏瞥了他一眼,“花生米也得算錢。”

    “算,都可以算,之後給你幾顆大藥抵行不?”王陽子財大氣粗,無所謂的回道。

    “那你可要再多喫點。”陳夏附和一聲。

    前方的爭奪還在繼續。

    張廣忽得低頭笑了起來,笑聲不停,越來越大,直至他伸手開始擦拭眼角淚滴,然後神情猛地一沉,譏諷道。

    “天驕之爭?就憑你這個連倒海境都還沒踏入的螻蟻,也配和我談天驕之爭,莫不是別人隨口說了一句玩笑話語,你就當真了。”

    “你一個搬山境,憑什麼和我爭!”

    “我不會永遠都是搬山境。”張念明眉眼堅毅,沉聲回道。

    “就算你不會永遠都是搬山境又能怎樣,等你倒海境,我已補天,等你補天,說不定我都準聖了,你一輩子都追不上我!”

    張廣咬牙喝道,眼神冷冽。

    “拭目以待。”張念明一直很沉穩。

    鐺!

    張廣伸手重錘一下扶手,喝道:“是誰給你的勇氣,是那所謂的斬龍法,還是你這如同螻蟻般的搬山境?!”

    他手上靈氣驟顯,眼中已有殺意,靈氣聚集成了一抹金黃細線,就要射出。

    周遭江河忽得蕩起,像是成了恭迎的門戶,齊齊懸立,俯首稱臣。

    有女子踏步其中,輕緩而來,一身淡藍裙襬,倒是與水色一般無二,腦袋微仰,顯得有些無聊和傲然。

    張廣手上的金黃靈氣瞬間消散,轉爲死死捏住扶手,等着女子走進,他才起身抱拳道。

    “恭迎水仙子。”

    秋以歪頭打量了他一眼,並未開口,而是以傳音說道。

    “張飛宇不放心,特意讓我來看一下。”

    “副家主多慮了,我們一個倒海境,一個搬山境,能出什麼亂子。”張廣笑道。

    “最好是如此。”秋以用傳音說道,眼神忽轉,瞥向了前邊的酒鋪。

    那裏有兩個老者,正在各自談笑。

    其中戴着草帽披着蓑衣的老者似乎轉頭瞥了她一眼。

    秋以微愣。

    單是一眼,像是數千年的回眸。

    看得極深,極遠。

    這讓她想起了當初分別時,陳夏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問海。”

    秋以忽得回眸。

    江河並排蕩起,山川微動。

    她問到答案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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