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平鋪了一下裙襬，端正了些許身子，擋住了夕陽，這樣瞧着就又高了一點。
瘦小的孩童直接答道。
“因爲我能。”
確實是能的，畢竟誰也沒規定他該叫什麼名字。
女子輕笑一聲，眼神再打量陳夏身上的血漬傷痕，瞧見有些傷痕已經消失不見了，眸子再是一亮，又輕笑着問道。
“你聽說過修仙嗎？”
“沒。”陳夏耿直搖頭，他連飯都喫不飽，哪裏還管的了修仙。
這可讓女子有些爲難了，若是沒聽過的話，她該如何介紹呢，當下微歪着腦袋想了片刻，再笑道。
“修仙就是讓你越來越好，能在天上飛，能排山倒海，能斷山開道，能遇蛟龍斬蛟龍，遇江河蕩江河。”
“你能嗎？”陳夏好奇問道。
“快了。”女子笑道一聲，雙手背在身後，再輕笑着問道：“怎樣，要不要跟着我去修仙？”
“不要。”陳夏搖頭，往後一躺，睡在廢墟之中，渾濁的腦袋裏什麼都不想，只是回道。
“沒意思。”
女子這便有些愕然，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修仙沒意思的，古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踏入修行路，結果這孩童還覺得沒意思。
呵呵。
“爲何不想修仙，以你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沒理由拒絕才對，打個最簡單的例子，修仙之後你會有喫不完的食物，再也不用捱餓，能穿華麗的衣服，高高在上……”
沒有回話，女子也沒有繼續再講。
因爲孩童已經沉沉睡去，在稀疏的月光下，在廢墟中響起鼾聲。
女子不由得輕笑一聲，覺得這個名叫陳夏的孩童有一種智力缺失的美，很符合她對這種體質的想象。
古籍記載，凡是體質強悍的凡人，智力上多少會有些缺點。
古籍誠不欺我。
女子這般想着，倒也是怕陳夏在這冷天受冷了，伸手一揮，便是一個輕微的火法亮起，成了提供溫暖的火堆。
“長公主。”黑夜中有突兀聲響，帶着月色兜帽的人影閃出，朝女子鞠躬。
女子微愣一下，隨後捏了捏眉心，苦笑一聲，“又給你們找到了。”
“周皇很擔心您，便出動巡天衛，讓我們請你回去。”人影再恭聲道。
“等些時日吧，父皇補天境的修爲，還有上萬年壽元，不急這一時半會。”女子輕輕擺手，拒絕了人影話語。
人影點頭，再說一聲，“這小星辰上沒什麼厲害的修士，若是長公主想要休閒玩樂的話，還是快些好，畢竟大周皇朝最近時日和七大宗門有些衝突。”
“好。”女子輕輕點頭，面容顯現在月色之中，眉心有一輪清月痕跡，眸子淡白，像是朦朧的月，神情在冷冽之中又有些許柔軟，兩種違和的神情出現在她的臉上，卻顯得更漸柔美。
人影沒再說什麼，閃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女子再看着陳夏一眼，無奈一笑。
“難得碰見有意思的事情，又在催，真是的。”
她的身影也慢慢離去。
翌日。
是多雨時節少見的晴天。
陳夏坐在廢墟上，渾身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但仍然呆呆坐着，望着眼前的老樹小溪。
他的腦海裏很渾濁，想不起事情，就這麼一直從早晨坐到了正午，直到肚子又開始叫嚷。
然後腦袋就能正常轉動了。
今日包子鋪沒有開門，其他攤位都沒有現食，眼見是喫不到東西了。
每當這時陳夏都會守在酒鋪旁邊，偷喫別人省下的花生米。
一兩顆花生米顯然是不夠他喫的，但好在偷得夠多，也就管飽了。
旁邊還有些酒客在閒聊。
“快入冬了，山上那幾只大蟲找不到東西喫，又得下來禍害農戶，前天就有家農戶的羊被吃了。”
“真是禍害，通報官府沒，請幾個打虎英雄來，給這幾隻大蟲都殺了，也算是爲民除害！”
“唉，哪有這麼容易。”一旁酒客搖頭嘆道。
“這除大蟲不像是尋常打架，打虎英雄在不清楚山道的情況下也不敢隨意上山，不然數百斤的猛虎一撲、一壓、一咬，你就算是武狀元來了都得死！”
“這麼玄乎，那爲何不請仙人來，我聽說上面是供奉了幾位仙人的……”
“仙人能專門來給你打虎，沒睡醒吧？！”
幾人閒聊一番，又瞧見了一旁的陳夏，忍不住擺手驅趕道。
“去去，小娃兒聽這些趕忙，趕快一邊玩去，當心今晚老虎就來吃了你！”
陳夏順了一碗花生米，然後快步跑遠。
今日是晴天。
但晚上反而更冷了起來。
陳夏呆呆坐在廢墟里，手上還攥着沒喫完的花生米，等半個時辰便喫一顆。
他忽得轉頭。
黑夜裏閃起了帶着兇光的眸子，輕盈的腳步聲攜帶着殺意，慢悠悠而來，沉重的呼吸聲帶着白色霧氣。
數百斤的老虎身影出現在寒冷的夜中。
它面前是瘦弱的陳夏，瞧着甚至還沒有老虎的一直腿粗壯。
完全不對等的戰力。
老虎貪婪的舔了舔嘴脣，唾液露出，眸子裏瞧得出似人般的欣喜。
陳夏也打量着它，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懼色，就直直看着滿是兇光的老虎眸子。
老虎和野狗有什麼區別呢？
陳夏渾濁的腦袋實在有些想不明白，只覺得老虎瞧着更大了一些。
但又有什麼用呢？
他並不理解。
“吼！”老虎沉嘯一聲，猛然撲去，充滿腥氣的血盆大口朝着陳夏脖頸咬去。
小鎮另外一端。
女子瞬間凝眉，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眼神看向陳夏方向，掐指算測，面色再是一緊，身影一閃，瞬間趕來。
如今她只能期望陳夏能撐住一點時間，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得太徹底，這樣她還能想辦法救回來。
若真被撕碎，那就算是她也沒辦法了。
只能說這就是陳夏可憐的命。
女子的速度很快，在三息時間到達位於十里外的小鎮另外一側。
濃烈的血腥味幾乎是瞬間衝入她的鼻腔。
女子神情一沉，趕忙朝內打量。
她的面容忽得一怔。
因爲在稀疏月光下，瘦弱少年正提着和他身子一樣大的虎頭在打量。
虎頭之後，是四分五裂的老虎軀體。
女子嘴角微張。
因爲從虎嘯到現在……
不過三十息而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