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劍宗並不是什麼鼎盛宗門,相反還正在沒落。

    具體表現便是嚴重的青黃不接,上面的太上長老太老,幾乎隨時都有可能坐化,下邊的弟子又天資太低,最高不過是元嬰境界,根本稱不上中梁砥柱。

    如今這樣的雲上劍宗實在是有些太弱了。

    且周甲一直顯得與雲上劍宗格格不入,除開弟子們外,就連長老們都對她異常恭敬,好像周甲不是雲上劍宗弟子,而是更高一級的存在似的。

    陳夏自然是想不明白這些,他每日仍是在發呆想着自己的事情,也確實能想起些關於自己的事情。

    例如那日出現在他腦海中的蒼天劍海,隨後他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字。

    劍。

    他似乎是會用劍的,只不過如此忘記了該如何用。

    周甲偶爾會來看他,關心的朝他問道。

    “修行還順利嗎?”

    陳夏沒有回頭,更沒有看她,事實上他連修行到底是什麼意思都沒有琢磨明白,只是點頭道。

    “還行。”

    “還行嗎?”周甲身子一晃,站在坐着的陳夏身旁,腦袋一歪,湊過去打量着陳夏發呆的面容,忍不住笑問道。

    “你真的知道什麼是修行嗎?”

    “知道,打坐、發呆就是修行。”陳夏篤定回道。

    他這個回答似乎也沒啥錯。

    周甲再是輕笑一聲,又說道:“再過幾天就是弟子們的拔劍日,你得先做好準備,到時候要拔出一把自己的本命飛劍。”

    “好。”陳夏眼神一亮,正好他想起了劍。

    雲上劍宗處在雲上,對着一處似劍的山峯。

    陳夏起身,與劍鋒並立,朝着周甲疑惑問道。

    “拔出來的劍,便是我的嗎?”

    “是的。”周甲輕笑回道。

    古來劍修在選擇本命飛劍時,都有拔劍一說,一般是去自家宗門劍冢裏挑選,選擇最適合自己的飛劍拔出,以此走出劍修最重要的一步。

    “你有信心拔劍嗎?”周甲又問道。

    “嗯。”陳夏平淡的點頭,像是不在意,又像是已經篤定。

    周甲不知道該如何回覆,便只是輕輕點頭,嘴角揚起好看的微笑,朝着陳夏伸手握拳道。

    “加油!”

    拔劍日。

    位於雲上劍宗最高處的劍冢打開,諸多新生代弟子準備進入其中拔劍,大多摩拳擦掌,打算取得一把品階極好的飛劍,讓自己如虎添翼。

    周甲和陳夏一起站着,爲他講解了一些劍冢裏的禁忌,然後再笑道。

    “本命飛劍不需要品階多高,能有一把就行,你修爲本來就不高,能拿到一把就足以證明你有劍道天賦了。”

    陳夏沒有回話,只是呆呆的看着對面似劍的山峯。

    “那是鑄劍鋒,傳聞是有云上劍宗開宗老祖打造而成,是一道護宗劍宗,大約能摸到倒海境的門檻,很是厲害。”

    周甲輕笑着爲他解釋着,又微微一歪腦袋,瞅着陳夏再道。

    “你年歲尚小,以後出去遠遊了,就能知道修仙界裏的許多祕密,若是能夠再將修爲提高,成爲搬山,甚至是倒海境的大修士的話,便有機會領略真正的修行風采。”

    周甲這麼說着,神情裏卻帶着些許悲哀,因爲對大多修士來講,耗盡終身的歲月也不過成就一個大乘境罷了,能靠自己天賦走出小星辰的修士,少之又少。

    陳夏沒有回話,開始擡頭,盯着雲上劍宗最高處的劍冢。

    拔劍開始。

    新一輩修士們陸陸續續而去,境界最高的也才金丹中期,在前邊領頭進入劍冢之中。

    拔劍是一個綿長的過程,總得來講分爲選劍和拔劍兩個階段。

    進入劍冢的修士們開始忙碌起來,把握着每一息時間,選着自己心怡的飛劍。

    陳夏卻沒有一點動作,他本能的不想去拔劍。

    因爲他覺得這裏的飛劍都很差。

    差到讓他的神魂直接開始擺爛,又開始站在原地發愣。

    有路過的修士瞧見,忍不住笑道。

    “周師姐還真是給宗門收了一個好徒弟啊,動不動就呆愣着,不知道的8還以爲他腦袋少根筋呢。”

    “知道的也是這麼以爲的。”同行修士反駁一聲。

    “確實。”

    大家都在忙碌拔劍,陳夏在這裏發呆,確實是有些難以理解。

    大概是第二日正午。

    有第一位修士拔出了屬於自己的飛劍,興高采烈的御劍衝出劍冢,環遊在雲上劍宗頂端。

    各位長老們也投來欣喜笑意,能這麼快就拔劍,是個練劍的好苗子!

    往後拔劍修士陸陸續續,一共又有五人拔出飛劍,爲原本青黃不接的雲上劍宗續上一命。

    陳夏則還在發呆,他腦海裏正在閃過一個畫面。

    劍。

    鋪天蓋地的飛劍。

    其中有一把青銅劍很是顯眼,像是領頭的飛劍,懸在所有飛劍的最前端。

    陳夏雙眼之中閃起很微弱的劍光,在夕陽之時輕吐了一聲。

    “來。”

    整個劍冢驟然一顫。

    上千飛劍瞬間浮起,高懸空中,劍尖微擡,劍首微低,就像是俯首一般。

    衆多長老疑惑太多,神情震撼,不知道爲何會有上千飛劍齊齊動身的景象。

    但上千飛劍浮起後又沒有下文,似乎在等待誰的號令似的。

    陳夏擡頭看着飛劍,眉頭微皺,神魂深處甚至有些抗拒這些飛劍。

    因爲覺得實在是有些太差了。

    他微微搖頭。

    上千飛劍悲鳴一聲,紛紛墜下。

    這算是劍冢裏不可多得的怪事,長老們想不明白,便只能說是祖師顯靈。

    拔劍日過。

    一共拔劍十三人。

    其中沒有陳夏。

    當陳夏空着手從夕陽處走回來時,周甲已經雙手負後,輕笑着在等他了。

    等陳夏走近,周甲才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笑道。

    “沒事,一把飛劍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陳夏點頭,他是真這麼覺得。

    他已經記起鋪天蓋地的飛劍,便再也看不上這些破爛貨色。

    往後又是枯燥日子。

    陳夏坐在山門最孤僻的地方,想着自己的事情。

    他的樣貌始終沒有變化,一直是少年。

    雲上劍宗在二十年後又迎來了其他新的弟子,陳夏也有了師弟和師妹。

    但是他自己沒有任何修爲,所以關於他的傳聞便在宗門裏響起。

    說陳夏是沒有任何天賦的修士,只是體質有些特殊,所以便被周師姐看上帶回來了。

    有人說周師姐是看走了眼,以爲是天驕,沒想到是廢物。

    陳夏從來不反駁這些話語,因爲他本就不在意。

    相反周甲偶爾會幫他出頭,若是聽到有弟子敢這麼說,便硬要抓着那個弟子來給陳夏道歉。

    陳夏偏偏也不在意道歉。

    把周甲整得也有些困惑,問道:“小夏,你要是對修行有疑問的話,可以來問我的,你是我帶回來的,我自然會對你負責。”

    “沒。”陳夏搖頭,“我沒有困惑,我很清醒,我想通了很多,我理解了一切。”

    他的回答很是虛幻。

    周甲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覆,只是來時擔心起了陳夏的心理健康,據說有些修士想不通修行路後,便會被心魔入體,意識分裂。

    這是陳夏進入雲上劍宗的第七十年。

    他的思緒明朗,已經記起了在蒼天劍海的所有。

    這也是陳夏第一次下山。

    月色在他身前鋪成了銀毯。

    象徵着那位諸天萬界天驕第一人的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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