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岑澤用一口流利的新溪州本地話跟周圍工作人員解釋着,眉宇間伴着些無奈。

    蘇念簡直是要被他這反應氣死。

    也用着本地話繼續說:“我不認識他,他在撒謊!從大門進來之後他就一直在跟蹤我!幫我報警!”

    工作人員再次提高警惕。

    兩邊的人說話有出入,他們一時間也不好判定,只好先勸着顧岑澤離開這裏或者跟蘇念保持一點距離。

    結果顧岑澤一步沒離,直接解開外套,撩起裏面的白色T恤,側腰間蜿蜒着一個人像的灰青色紋身,明媚的臉美的不可方物。

    是蘇唸的臉。

    男人白皙的身軀上掛着這樣一張臉,視覺效果極其炸裂。

    得是有多喜歡才能忍着刺在肋骨上的痛紋上這樣一大片的紋身。

    陌生跟蹤她的男人會在側腰上紋下這麼大的紋身嗎,而且紋身周邊沒有泛紅,看起來是已經紋了很久了。

    要幫忙的路人瞬間散了,有幾個好心的還幫着顧岑澤勸她。

    “美女,你這老公對你還是不錯的,有什麼事罵他兩句就好了。夫妻倆有些矛盾吵鬧是很正常的。但吵的太過了就容易傷了感情。你看你們,都帶孩子出來玩了,不爲別的,也得爲孩子留下點出來玩的美好回憶不是?”

    蘇念後槽牙咬的極緊,這話聽的她實在是又氣又怒,但人家也沒錯,人家也只是被顧岑澤騙了,好心才勸的。

    那個紋身他是什麼時候紋的。

    有那個紋身在她就算是報警也擺脫不掉的顧岑澤了。

    煩死。

    顧岑澤見她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反駁,脣角淺淺彎起一笑,禮貌跟人家道謝,把人家送走。

    回頭看蘇念,冒出的怒氣幾乎都能把他點燃。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看你抱孩子有點累了,想幫你搭把手而已。”

    剛剛還嘚瑟的樣子瞬間服軟下來,低聲認真的跟蘇念解釋着。

    蘇念手側了側,把蘇易安護的很緊,明顯在防備,“不用。”

    冷冰冰拒絕了他的好意。

    顧岑澤見她說不動,又不想再引發剛剛那樣的誤會,要是人再涌來一次把她手裏那個孩子吵醒,估計她會更生氣,所以也只能作罷,而後招來甜品店的服務員,跟他小聲說了幾句,服務員很快拿來一張毛毯。

    “把他外套脫了,蓋毯子,不然一會醒來出去容易着涼的。”

    顧岑澤把毯子放在蘇念手邊,就後退一步站着,不想再勾起她更重的防備心。

    蘇念沒理。

    顧岑澤有些無奈:“對一個小孩我能有什麼想法。他要是生病了你會比現在更辛苦。不想理我歸不想理我,沒必要帶着孩子跟我犟。”

    蘇念眼眸動了動,低頭看了眼蘇易安,小傢伙睡的很香,肉肉的臉頰紅撲撲的,另一隻手往他脖子探去,熱氣滾動。

    蘇念雖然平時親自帶蘇易安的時間不多,但是這種形似理論的東西還是懂一點的,幾秒後,她開始解開蘇易安的外套。

    小傢伙躺在她手上睡,外套解開容易脫下難,蘇念一隻手有點難操作,顧岑澤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十分自然的伸手過來幫忙,很快就把蘇易安的外套脫下,蓋上了毯子。

    一弄完就撤回手,腳步後退跟蘇念保持着一米遠的距離。

    這會看着好像又很注意分寸感這種東西了。

    蘇念繼續保持着無視,刷着手機,現下冷靜下來,又不在意剛剛發生的任何事了。

    隔了幾分鐘,顧岑澤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問她:“孩子是誰的?”

    蘇念不吭聲。

    顧岑澤也不嫌尷尬,又說:“我已經調查過了,你在新溪州沒有過產檢記錄,戶口本上也是未婚。來到新溪州之後你身邊也沒有出現過陌生男人。這個孩子是突然出現在你身邊的。所以這孩子到底是誰的?”

    這孩子的身份就是個謎。

    顧岑澤動用了很多手段都沒查到相關的信息。

    蘇念來這裏的第一年得了闌尾炎,住院一個禮拜後,出院後身邊就多了個孩子,以新生兒的身份。

    而這件醫院在那一個禮拜前,幾乎有快大半個月的時間沒接待過生產的孕婦。

    那孩子總不能是憑空冒出來的。

    蘇念被問的煩,終於擡眼,不待見不耐煩的看他。

    “你調查?你調查的東西全面嗎?有幾分可信度?堂堂顧執行長之前不就因爲待查不透徹導致了養虎爲患嗎。那時候查不清楚的現在就能查清楚了?”

    蘇念美絕的臉泛出不屑的滋味,而後眼神一下堅定。

    “這孩子就是我的,他有爸爸。不管你怎麼調查,又查出什麼結果,事實就是如此。”

    顧岑澤被她這毫無破綻的表情激的胸口堵上口氣,眼神緊緊的睨着她,瞥了眼她手裏的小奶包,帶着幾分嘲諷的問。

    “那人呢?也不管你們,就讓你們自己來遊樂場,連孩子喜歡的玩具都贏不到。”

    說完,眼神往邊上滿滿几凳子的戰利品一瞟,若無若無的飄着挑釁的意思。

    “我孩子爸爸的行程難道還要向你親自彙報嗎?你算老幾。”

    蘇念脫離了幾年大小姐的生活,有些粗話很順溜的就脫口而出。

    從前覺得不禮貌不文雅的,現在漸漸都習慣了起來。

    “更何況,我兒子的爸爸能保住兒子的命。在這一點看來,他已經比很多爸爸都要強了。”

    蘇念眉邪氣的一挑,帶着不屑和看低。

    往事被挑起,顧岑澤有再強大的心理支撐着臉色也瞬間變的難看,漆黑的眸陷入一片暗淡。

    “那件事是我對不住你。”

    低沉的嗓音在片刻間頓時變得沙啞無比,伴着些許的疲憊無力。

    “別。”蘇念伸起手一擋,“你沒什麼對不住我的。就算有,我們也扯平了。”

    顧岑澤幽深的眸鎖在她身上,怨念的臉只寫着三個字“不可能”。

    蘇念也這麼多的閒情逸致跟他糾纏,乾脆趁着這次機會把那些該說的話說清楚。

    “我不知道你這次突然又出現在我面前是什麼意思,帶着什麼目的。我也不感興趣。欠你母親的那條人命,我外公已經搭進去了。欠了你那麼多年的富足生活,蘇氏也給你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別的牽扯了。就算有,那也只是你我的兄妹關係。

    你要是覺得能接受,以後見到你我可以坦然的叫你聲哥哥,我兒子也能叫你聲舅舅。要是你自己也覺得噁心,那就趁早放棄在我身邊糾纏的念頭,有多遠滾多遠。

    我蘇念不是聖母,沒辦法對一個害的我家破人亡的人還能和和氣氣沒有任何想法的。”

    顧岑澤被她這冷絕的油鹽不進的態度給弄的十分無措。

    最後只能咬牙解釋一句。

    “我們不是兄妹。”

    “有臆想症就去精神病院,別在我面前犯惡心。”

    對於他說的話,蘇念現在是連個標點符號都不會信了。

    要不是懷裏還抱着個快要把她的手壓斷的胖娃娃,她絕對起身就走。

    顧岑澤就知道她不會相信,直接從口袋裏掏出準備了很久的親子鑑定書,撫平,放在她面前。

    結果顯示兩人並不存在血緣關係。

    蘇念笑了。

    “這種東西去打印店裏給一百塊都能複印出幾十份來。你是不是覺得我還跟三年前一樣蠢啊。”

    顧岑澤頓住,有些無力,“如果是僞造的那早晚有一天會被你發現。我沒必要再演一出到時候再把你氣走吧。”

    蘇念笑的更甚,眼底的嘲諷至極。

    “這種沒必要的事你做的還少嗎?”

    顧岑澤噎住。

    是,不少。

    甚至還非常多。

    還不等他爲自己辯解,蘇念又開口了。

    “好,就算你這份鑑定書是真的,我們不是兄妹。那請問是你母親說謊了,還是我母親說謊了。你跟陸商沒關係還是我跟陸商沒關係?退一步是道德問題。

    再進一步說,那你對蘇家的所作所爲是不是就沒了意義?你害的蘇家破滅就是報錯了仇,誤傷了我們全家。你覺得這些我都可以視而不見嗎。

    還是說,你覺得你在身上弄個那麼的紋身就能遮住你的那些黑歷史了?”

    每一個反問都透着涼薄和失望。

    顧岑澤僵住,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跟她解釋這些。

    她的這些反問不管從哪一個回答起,他都欠她的。

    “所以顧岑澤,在你做出那些事情之後,不管你怎麼解釋,我們之間永遠都不可能和解。你現在對我的糾纏也沒有任何意義。你也看到了。沒有你的生活我非常快樂。孩子的爸爸是沒時間陪我們,但我要的也不是陪伴,他不傷害我、尊重我就足夠了。而這些,是你遠遠沒辦法給我的。”

    “我……”

    後面的可以顧岑澤說不出口。

    傷害已經造成了。再多的承諾建立在那種不堪的過去上都是扯淡,都沒有意義。

    “那如果我跟你解釋那一切呢。我當初那麼做是有苦衷的。外公的去世真的在我意料之外,我也想他能好好活下來的,但是……”

    顧岑澤自己也說的無力,再多的心裏話在這個時候也只能化爲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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