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流光在空中相觸爆發,僵持片刻,終是圓月無極更佔優勢,紅色光芒大盛,將厭驕連連擊退,最後撞到樹杆才停下。
濃烈的腥氣在喉間蔓延,厭驕只覺得全身彷彿都被大力擠壓成團,氣血翻涌,終於忍不住口吐鮮血。
“不自量力。”圓月無極上前幾步,看着倒在地上的厭驕嗤笑出聲,正要一舉了結他的性命,卻被代小幺跪在身前攔住去路。
“無極大人,你放過他吧,我跟你走,我再也不會取下近纏鈴,不會逃跑了。”
一片雪花飄落在眼角,混着眼淚滑下,圓月無極彎腰輕柔地替代小幺擦去眼淚,隨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紅瞳瞬間佈滿偏執的殺意。
“你怎麼可以爲了別人向我下跪。”
“別啊……”厭驕親眼看到代小幺的臉色漸漸憋爲青紫,竟不知從何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支撐着他重新站了起來。
對,還有臨行前封子鶴給他的那張符。
厭驕慌忙摸出懷裏的小黑鳥,將它腦袋上的符紙取下,直接注入靈力向圓月無極而去。
淺色符紙飛出,瞬間化出無數張,一道道法陣將圓月無極困於其中,與此同時,四道鎖鏈牢牢縛住他的手腳。
“封、子、鶴!”圓月無極雙目通紅,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彷彿要將口中的名字撕碎。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會有萬陣符!”
厚重的烏雲在黑楓林上方匯聚,雷聲閃電翻滾其間。
厭驕沒想到一張小小的符紙竟有如此大的威力,若是上空那道神雷劈到圓月無極身上,很可能會將他打回原形。
俄而,金色的閃電直接向圓月無極落下,厭驕被耀眼的光芒刺到,下意識用手臂遮住眼睛。
“無極大人!”只聽代小幺呼喊一聲,竟直接變回原形將圓月無極整個罩在身下。
他真身本是一隻灰撲撲的小狐狸,若非當年圓月無極一時好玩將它從妖市帶回去,或許早就死在了冰冷的竹筐中。
而如今,他也已經能將圓月無極完好的護在身下。
他長大了。
圓月無極怔愣地看着這一切,顫抖着手想摸摸狐狸,“小幺,我帶你回妖界,我們去找哥哥,他能治好你,別怕……”
“無極大人,”代小幺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他的臉頰,一如小時候跟在他的腳邊,乖順地伏在他的鞋上。
“其實我離開的這幾年,比跟在你身邊的一百四十年,都要快樂很多,所以……無極大人,別再找我了。”
這道神雷只會讓圓月無極打回原形,可代小幺天生弱小,根本扛不住。
大狐狸緩緩閉上雙眼,身形在月光下漸漸消散,圓月無極手腕上的近纏鈴也隨之落地,沒有發出聲響。
他整個人瞬間像被抽去了三魂七魄,軟軟地跪在地上。
七年前他在四楓城失去了面子,七年後他在四楓城失去了代小幺。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厭驕只能看到無數細碎的瑩光飛向很遠的地方。
代小幺未曾殺人,神雷不會破碎他的神魂,他會去往九幽忘川,喝下無憶水,重新開始。
厭驕正想將他收入鎖妖符,突然發現四周空氣一滯。
擡頭一看,天上的圓月已漸漸染上血色,紅的可怕,隱隱化爲瞳仁的模樣。
“血月?”商鷺擰眉看着窗外的景色。
巫堇枝坐在樹梢之上,翻書的手微微一頓。
封子鶴漆黑的眼映出月光,隨後神色不變地繼續澆水,看到種子底部冒出的綠意,微微勾脣。
師兄,冰瑩花生根了。
凝朱槍被彈飛十幾米插入雪地,厭驕摔落在地,只覺得周身一重,剛纔傷到的內腑碎了一般的疼。
這種強大到無法觸碰的力量……居然比當初的魔尊有過之而無不及。
紅色衣袂空中翻飛獵獵作響,厭驕趴在地上,轉動眼珠,看到一道身影立於血月之前,他的手指輕動,鎖着圓月無極的陣法瞬間化爲虛無。
“哥哥,”圓月無極目光悲慼地看着他,“小幺死了,小幺死了,殺了他……”
他死死盯着厭驕,如同魔怔一般地不斷重複着,簡直要將自己走火入魔。
紅衣男子操縱着圓月無極回到自己身邊,施動妖術讓他陷入沉睡。
冷淡的目光落下,如同在看一隻螻蟻。
厭驕敏銳地察覺到,這人對他起了殺心。
“你現在再用神火,大概率活不過二十。”
雲青子的話在腦海中浮現,厭驕只能熄掉用凝朱槍聚集神火的想法。
“系統,美美你在不在啊?”
他慌忙打開系統面板一看——
好傢伙,更新中!
死了任務就再次失敗了,怎麼辦?
不等厭驕多想,一陣強勁的力量已在瞬間襲來。
威力之迅猛,還未真正地落到身上,就已讓他神識一暗,陷入昏迷。
楓樹被連根拔斷,颶風裹挾着無數楓葉落下,卻在最後一刻被黑金色的火焰擋住。
小黑鳥站在厭驕胸口,對紅衣男子兇巴巴地啾了一聲。
與此同時,他們身後的巨大獸影亦發出尖銳的啼鳴,若厭驕醒着,就會發現這和他在無盡口時聽到的鳥啼一樣。
黑影盤旋一週,絕對的守護之姿將一人一鳥擋住。
它知道,要是厭驕出了什麼事,主人大概率也不會放過自己。
“炎鳳。”紅衣男子眼眸微眯,不是出於什麼原因沒再繼續出手,抱着昏迷的圓月無極消失在空中。
月亮漸漸褪去血色,這所有的一切都在結界內發生,絲毫沒有驚擾到四楓城的百姓。
小黑鳥見人離開,蹦躂幾下,啄了啄厭驕的臉頰。
黑色袍角無聲出現在眼前,小黑鳥擡眼一望,頓時發出一聲疑惑的“啾”。
你怎麼來啦?
厭驕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光線昏暗,厭驕疑惑地看着自己小了一半的手,突然聽到有液體滴落在地的聲音。
擡頭才發現,有一道小小的身影被鎖鏈吊在空中,血線順着他的衣襟不停往下滴,很快將地上聚起一小灘血泊。
那人低垂着腦袋,墨發披散,厭驕看不清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