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模糊之間，似乎有人將他攬到懷中，不過厭驕已經堅持不住，他的所有力氣，都在今天出去的一趟用完了。
封子鶴靜靜看着懷中的人，呼吸微弱，僵硬地像塊冰，像是下一秒就會魂歸九幽。
隨着厭驕生命消逝，他的心口卻散發出陣陣淺綠熒光，那些小小的光點佈滿整個洞穴。
神火正在剝離他的身體，等光點消失，世上再沒有這個人。
熾熱的暖意讓厭驕意識恢復一瞬，他看着眼前人，恍惚之間還以爲自己在做夢。
“封子鶴。”
封子鶴捏住他的手腕，很輕地應了一聲。
“我讓小紅回去，你記得要找它。”厭驕感到體內越來越冷，似乎是什麼東西快要脫離而去，他只能更快地說道，“我或許要離開了，你有時間來記得幫我收屍，還有，以後照顧好自己，小黑和小紅……”
來不及說更多了，碧綠光芒漸漸消散，厭驕只覺得眼皮很沉，再次陷入黑暗。
美美坐在旁邊，看着封子鶴神色平淡的臉，忍不住沉沉一嘆。
又失敗了，看來得再給宿主找第三個身體。
它正要離開，卻見原本毫無動靜的封子鶴突然擡起厭驕的臉，咬破脣，將自己的血渡入懷中人的喉間。
與此同時，本該消散的瑩光突然躁動起來，緩緩凝聚成，將他們包圍其間，最後重歸於厭驕全身靈脈。
美美看着這一切，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
主角他，居然動了憐憫之心。
——
厭驕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熟悉的地方，不過又有些許不同。
上次來的時候黃沙漫天，日光猛烈，現在倒感覺氣候溫和許多。
“又來了，年輕人。”男人滿意地看着他。
厭驕撇撇嘴，忍不住反駁:“你能比我大多少啊？”
“哈哈哈，說的也是，我們之間不該說年齡。”
“那我現在任務失敗，會有什麼懲罰？”厭驕猜到這人肯定知道很多關於系統的事，畢竟高人總會有些不一樣。
這次是他自願放棄了活命的機會，所以厭驕直到最後也沒向系統求救。
“失敗？”男人目光詫異。
厭驕隨意躺在沙坡上:“對啊，人都死了，那不是失敗了麼。”
“不，沒有失敗”男人失笑，“相反，你的任務完成的很好。不信你點開面板瞧瞧。”
厭驕半信半疑地點開系統，卻見下方本該清零的積分居然變成了五萬!
還有幸運值，提升到了三十!
“這怎麼回事？”厭驕懵了，這個獎勵太大，讓他覺得像在做夢一樣。
“一本書好比一個人，主角是支撐的脊骨，若沒有他，這個世界就坍塌了大半。你需要做的從來不是拯救六界，而是拯救他。主角滿意順心，世界自然安然無恙。”
“你是說我拯救封子鶴？”厭驕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被他說的有些混亂，“封子鶴那麼厲害，有無數人喜歡，之後還能成神，哪裏用我拯救啊？”
“當然需要。”男人輕輕一嘆，故作深沉道，“之前我不方便說太多，但現在我要告訴你，厭驕，你要幫封子鶴成神，但絕不能讓他以自己的方式去成神。”
封子鶴的方式，就是原著中寫的，取六界生靈之魂，築出九重仙階，登上則爲神。
而厭驕幫他……厭驕怎麼幫他？
“人都有心，因爲這個東西，所以會生出憐憫，愛意，慈悲，妒恨。但封子鶴沒有，你可以看到，這裏飛沙走石，根本毫無生機。”
“這裏是封子鶴的心？”厭驕暗暗驚訝，“那我怎麼會進來？”
“因爲他的心，在你的身體裏。”男人語氣平淡，彷彿不知道自己說出了多麼驚世駭俗的話語。
“但現在，”他俯身輕觸沙土中鑽出的小嫩苗，“他對你動了憐憫之心，這是成功的第一步，只要繼續堅持，待這片沙原爲你綠意盎然，繁花錦簇，便是成功了。”
“那我要怎麼做啊？”厭驕虛心討教，照這人的說法，自己離回家也不遠了。
“只要讓他喜歡上你就行。”
“啊？”厭驕以爲自己聽錯了。
“別害怕，只是想辦法讓他喜歡你，你別喜歡他就行。”
原來這造神梯的方法有兩個，一爲六界衆生之靈堆砌，二爲封子鶴體驗世間極喜極悲之事，待沙原變綠洲，亦會生出神梯。
男人說的輕描淡寫，厭驕卻不能像他那麼無所謂，“要是這樣，我不就是在騙封子鶴的感情？”
“的確如此，不過這是現在最適合的辦法。沒有什麼能比找到心愛之人更喜悅，亦沒有何事能痛過失去心愛之人。
厭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幾句，“我試試吧，不過成功機率肯定很少，我也沒抱什麼希望。”
男人沒有逼他承諾，笑着換了話題，“你記得嗎，當初五個記憶盒子，你只開了一個。”
“當然記得。”那時候厭驕就一千積分，能開那一個都是賺了。
“現在我再送你一個。”
男人說完，眼前景象驟變，無數條記憶飛速掠過，最後，厭驕停在了一個畫面前。
“去吧。”
厭驕閉了閉眼，直接撲進去。
“看來，我的決定是對的。”男人揮散記憶帶，漆黑眼眸蔓延出無邊鬱色。
——
失重感不斷襲來，厭驕睜開眼，就見自己離地面越來越近，當即不自覺驚叫出聲。
不過最後他並沒有狠狠摔在地下，而是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
被，被接住了？厭驕試探着睜眼，率先瞧見紫白相間的衣襟——
是掌門弟子服。
厭驕猜到了這人是誰，猛地擡頭，映入眼簾的果然是封子鶴。
相比上一次記憶，小主角的面容更長開了些，不過臉上仍舊帶着嬰兒肥，脣微抿着，倒是和之前一樣。
厭驕試着判斷了下小主角現在的年齡，應該在十歲左右。
“這小子是不是被嚇傻了？”清朗的聲音入耳，厭驕震驚看去，說話的果然是巫堇枝。
他旁邊還站着位少女，自然是商鷺。
察覺到自己還在小主角懷裏，厭驕臉一紅，匆忙下來。
奇怪，堇枝師兄和商師姐之前不是說他因爲年紀小入門晚，所以沒怎麼見到過封子鶴嗎？
可自己進入的兩段記憶中，都有小主角啊!
“行了，時辰不早，我們也該出發了。”商鷺提醒一句。
出發？厭驕眼珠子轉了轉，這時候離開學院，難道他是回到了四人下山歷練的時間段？
巫堇枝和商鷺先行離開，封子鶴也要走，卻被一隻小手虛虛捏住手腕。
滄瀾一都正在調試飛舟，見三道身影先後前來，點了點頭:“走吧。”
這艘飛舟很小，專供幾個弟子出行時使用，之前壞了還沒修，現在正好便宜了他們。
“我簡單修了一下，應該能堅持。”滄瀾一都往操縱石內注入靈力，片刻後，飛舟緩緩展翅，騰於半空。
封子鶴率先回了房間，甲板上頓時只剩三人。
巫堇枝撓了撓腦袋，滿臉疑惑地看着夕陽:“師弟這麼早就要休息嗎？”
商鷺道:“或許是近幾日修煉太累了吧，他每天才睡兩個時辰。”
外面怎麼樣，封子鶴並不知道，他只是關好房門，將腕上的紫金手環取下，注入靈力。
下一刻，本該在天修學院內的厭驕出現在牀上。
“哇，師兄也太厲害了，這是什麼寶貝啊？”厭驕興沖沖地趴到他身邊，好奇地看着那個圓環。
這感覺有點像他脖子上那個狗，啊不，平安鎖，但是自己那個東西只能放點零食什麼的，哪有小主角這個威風，還能放人進去。
“萬靈一界。”封子鶴任由厭驕那去看，這種靈器沒有足夠的力量無法催動，他並不擔心出事。
因爲自己是偷偷混上來的，厭驕也不敢發出太大聲響，連喫飯都一下一下地嚼，生怕隔壁的巫堇枝聽到動靜。
入夜，月光順着窗沿灑落，將漆黑的房間映得朦朧。
厭驕抱着封子鶴的手臂跟他說悄悄話。
“我跟你說哦，以後商師姐會喜歡堇枝師兄。”
現在已經到了封子鶴往常入睡的時候，但此時旁邊有個纏人精，他也只能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你怎麼知道？”
“因爲我會預測，不信你就等着看……”厭驕絮絮叨叨地說着，突然發現沒人迴應，擡頭一看，才發現小主角眼眸輕瞌，已經睡着了。
於是他也收了話語，剛纔聊的太投入沒注意，現在才發現自己已經滾到了封子鶴的懷裏。
要是現在亂動，會把弄醒吧？想到這，厭驕只能歇了折騰的心思。
“人都有心，但封子鶴沒有。他的心在你體內。”
男人的話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厭驕靜靜看着眼前熟睡的面容，隨後微微低頭，將自己的耳朵貼在素白的裏衣上。
“砰——”
“砰——”
“砰——”
不是很響，但每一聲，都很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