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厭驕揉着眼睛起身，畢竟在地上睡了整晚，他此時只覺四肢痠痛異常。反觀封子鶴卻像個沒事人一般，不由再次感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這片靈植密林似乎無窮無盡，兩人走了大半天，厭驕率先有些扛不住，這具小孩子的身體還未擁有多少靈力，能走半日已是極限。
但擡頭見前方人沒有停下的意思，他也不願拖後腿，只能咬着牙逼自己堅持住。
奈何腳下卻像綁了一坨千斤重的沙袋，厭驕不由地越來越慢，封子鶴大概是察覺到他體力不支，停步回身，徑直走到厭驕面前蹲下。
語氣溫和而堅定:“上來，我揹你。”
厭驕也沒糾結，直接趴到封子鶴背上，鬆鬆勾住那冷白的脖頸，他是在太累，小主角年齡小，背卻寬闊，腳步穩健，行進之間，厭驕忍不住睡了過去。
待他再醒來時，已是夕陽西下。
厭驕迷茫地坐起身，發現此處已不是靈植林，齊踝嫩草柔軟無比，不遠處溪水流過叮咚作響，像條玉帶穿梭於草原間。
封子鶴正坐在他旁邊，在用打火石生火，大概是碰到了一點困難，抿着脣角，墨綠眼眸輕輕顫動。
“爲什麼用打火石？”厭驕湊到他旁邊幫忙，片刻後，一撮小火苗幽幽燃起。
“這裏無法使用靈力。”封子鶴沉聲開口，繼續往火堆裏添雜草樹枝，赤金色的光映入他眼中，不停躍動。
無法使用靈力，莫非這裏是凡間？厭驕心中詫異，再加上之前的封安……莫非自己是跟着小主角回了北國？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此時很可能身處於北下國。
“那我們大概多久能離開這裏？”他眉宇間浮現擔憂。
他在凡間喫過虧，也知道無法使用靈力有多難受，現在的自己就像個拖油瓶，全靠封子鶴領路和保護，若此時突然遇到危險……
“順着河流，走出這片草原就是北國上下邊緣。”封子鶴撿出一根樹枝在地上畫了簡易的地圖。
“封家定然派了許多人來尋我們，只要出去，就沒事了。”
厭驕嘴角勾起，擡頭卻見封子鶴仍舊眉間緊促，並未有放鬆之像，“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
封子鶴遲疑片刻，搖頭:“沒事。”
依據他們的腳程，走出草原大概需要三日，但在此之前……只希望不要撞上他。
厭驕本以爲沒什麼大事，但老天卻好像在故意和他們作對，當晚就飄起了牛毛細雨，並且還有逐漸變大的趨勢。
火堆在風雨中飄搖，厭驕站起身道:“我們先找個地方躲雨。”
封子鶴沉默着一起走，不過這次是他落在後方，厭驕並未注意，睜大眼睛東看西看，可惜草原望過去一片平坦，除了幾棵細長的樹外，根本沒什麼遮雨的地方。
厭驕正想喊封子鶴一起去砍點樹枝做支撐，卻沒想回頭看去，小少年竟已落後他一大截，黑色身影溶於夜色之中，搖搖欲墜。
小主角情況不對。厭驕心中不安，就要過去。
下一刻，封子鶴身形頓住，倒在了風雨中。
“封子鶴!”厭驕三步並兩步往那邊奔去，蹲下身查看時，才注意到小主角身上有股濃郁的血腥味。
他下意識去摸封子鶴腰身，擡手一看，滿是鮮血，被大雨沖刷，滴滴答答落入草地。
這傢伙居然受了這麼重的傷!
厭驕一想就知道肯定是摔下來時，自己衣服上的血跡，開始他以爲是腿受傷流的血，但現在看來，分明是封子鶴的血蹭到了身上。
不行，得快點找個避雨的地方。厭驕抱不動封子鶴，只能費力將人扶起，一點點往樹下面移。
他熟門熟路地打開小主角的紫金環，裏面有幾把長刀，還有一些常見的藥物。
足夠了。
紫金環只能呆一人，厭驕把封子鶴送進去，自己則拿着把長刀，小心翼翼地踩着樹幹凸起，爬上樹去砍枝丫。
這把刀很重，尤其對於沒有靈力的他來說更重，厭驕砍了幾下手痠的不行，差點把刀掄飛。
幸苦半天，總算是勉強湊到了要用的枝幹。
厭驕小時候在鄉下就愛玩這種搭棚子的遊戲，雖然多年過去，但技術還在。
他在地上挖坑，又將自己的衣襬撕成條做固定，折騰大半個時辰，躲雨地勉強有了雛形。
雨勢絲毫沒有減小的現象，厭驕把外袍搭上去，又撿起枝葉蓋上，直到雨遮住大半，纔敢把封子鶴從紫金環內弄出來。
厭驕毫不猶豫地扒開封子鶴的衣服，大概是動作間有些粗魯，少年發出一聲低吟，眉心緊緊皺起，脣色蒼白。
“看你下次還敢不敢瞞着。”厭驕小聲嘟囔，到底放輕了動作，看到傷口的剎那，他愣住了。
那是一條橫亙腹部的傷口，因爲淋了雨，四周泡皺泛白，內裏還有鮮血不停溢出，看着格外嚇人。
他無法想象封子鶴是如何頂着這道傷揹着自己走了那麼遠。
厭驕只覺得心臟似乎被狠狠地攥在手裏揉捏，細細密密的疼，痛的讓人眼眶發熱。
“笨死了。”
手上沒有帕子，他只能撕下還算乾淨的中衣，咬牙爲擦拭那駭人的傷口，隨後將藥粉傾倒上去。
這個藥是天修學院獨有，很管用，但觸碰時傷口會如火燒一般疼。
封子鶴皺着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唯有雙拳緊緊握着，厭驕替他打開手，發現上面已經掐出許多血印。
“封子鶴，快點醒過來。”
外衣溼了不能再穿，厭驕將封子鶴裏衣攏好，隨後讓他躺在自己腿上，能睡得舒服點。
他折騰了大半夜，累得不行，但封子鶴已經倒了，他不能再跟着倒。
困到極致時，厭驕就狠狠掐自己一把，保持清醒的同時還能看封子鶴的情況，幸運的是那個藥效果很好，少年沒有發燒，傷口也止住了血。
一晚上過去，厭驕兩隻手臂上都是淤青。
雨在天將明的時候停了，朝陽緩緩升起，今天大概是個好天氣。
他的外衣又破又爛，已經沒法再要，厭驕將封子鶴的外袍放進紫金環，打算補會兒覺，他一夜未眠，現在上下眼皮碰到就能睡着。
“就眯一小會兒。”
他小聲告誡自己，可惜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睡。
厭驕又做了一個夢，是個噩夢。
夢裏他和封子鶴都穿着紅衣，卻在下一刻，周圍鉅變，所有的一切開始坍塌，就連眼前的封子鶴，也化爲碎影。
“封子鶴——”厭驕猛地睜眼，呼吸急促，轉眼卻見夢中人正目光疑惑地看向自己，無聲的詢問他怎麼了。
“我做了個噩夢，夢到你消失了。”厭驕情緒低落，因爲那個夢境非常真實，就好像……真的會發生一樣。
封子鶴淡淡道:“我不會消失。”
他面色還有些蒼白，顯得整個人如易碎的瓷器，精緻而孤冷。
厭驕默默打量他，小主角永遠都是這麼雲淡風輕，認識這麼久，自己似乎還沒見過他非常狼狽的時候。
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封子鶴略微轉頭，低聲道:“我會和你一起修煉，助你奪得下一屆仙門大比的榜首。”
厭驕完全沒想到自己還能得到小主角承諾，更沒想到自己現在不過是個靈脈初開的小屁孩，封子鶴就敢這麼肯定地說出奪榜之言。
該說他對自己有信心，還是對自己有信心呢？
“你對我這麼好，爲什麼？”厭驕是真好奇，畢竟自己來的這幾次，每次都盡給小主角添麻煩。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大佬總會找個弱雞兄弟，畢竟許多強者的愛好就是保護弱者。
封子鶴沉默許久，就在厭驕以爲他不會回答時，他突然開口:“因爲你是朋友。”
唯一的好朋友。
“朋友？”厭驕哼了聲，小聲嘟囔，“什麼朋友，我要做你老公。”
“你說什麼？”封子鶴沒聽清他後面的話。
“沒事。”厭驕揚起笑容，“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封子鶴見他不願意說，也沒打破砂鍋問到底。
兩人走在草原上，經過一夜大雨洗禮，清新的空氣夾雜着土腥味，河風涼涼，厭驕忍不住哆嗦一下。
隨即，黑色外袍披到身上，是他之前放到紫金環中的封子鶴的衣服，沒想到這麼快就幹了。
封子鶴行進之間似乎比之前在靈植林時更加小心，厭驕跟着觀察半天，也沒看出周遭有個什麼稀奇古怪。
“你昨晚給我上了藥，若是被聞到，他會追上來。”封子鶴見他不解，主動解釋。
厭驕茫然:“誰？”
封子鶴道:“萬魔谷內被封家世代鎮壓的魔族噬心，一旦被他衝破封印，整個北國難逃厄運。”
“那他衝破封印的條件是什麼？”厭驕嚥了咽口水問。
“當然是，封家主支血脈的心臟。”回答他的的聲音尖銳刺耳，不是封子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