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菲的兩塊燒餅只吃了一塊，剩下一塊裝進了油紙包帶走，說是帶給奶奶嚐嚐。趙安平一路護送，馮西則是遠遠跟在兩人的身後。
“奶奶，我回來了。”林菲菲在半身高的木柵欄外叫道。
這裏是平安郡城外的象牙村，林菲菲和林老太太一直生活於此。
不一會兒功夫，滿頭白髮、一身素衣的老太太走出屋子，瞧見林菲菲後臉上立即洋溢起慈祥的笑容：“菲菲回來了啊，奶奶去給你做飯。”似乎沒發現趙安平和馮西兩人，老太太轉身就走。
林菲菲快步上前，推開院門，又說道：“奶奶，他們請我喫過了，我還給您帶了燒餅，城西大郎燒餅鋪子的。”
林老太太這才注意到林菲菲手上的燒餅和他身後的兩個少年，隨即向林菲菲投去疑惑的目光：“菲菲，這兩位是你的朋友？”
林菲菲這才把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老太太聽，當然那幾個小混混圖謀不軌的場景則是能省就省。
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自然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他拉着倆小夥的手就往裏走，笑道：“我替菲菲謝謝你們了，只可惜今兒個你們喫過了，不然一定讓你們嚐嚐我這個老太婆的手藝。”
趙安平趕緊接過話茬，笑着說道：“奶奶，您就不要客氣了，捎帶手的事。”
林老太太看着趙安平青一塊紫一塊的臉，笑道：“都這樣了，還逞強呢啊！”
老太太話音剛落，原本的笑臉頓時皺起了眉頭，林菲菲趕緊上前攙扶，着急的說道：“奶奶，又開始疼了啊？”
老太太忍着劇痛安慰道：“沒事的，老毛病了。”
老太太拉着趙安平和馮西聊了很多，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和兩個年輕人那麼投緣。
晚上回到陽春樓小院，趙安平死皮賴臉地纏着黃鸝，非得讓黃鸝教他按摩手法。
自從中午看見趙安平臉紅之後，黃鸝一下午都覺得此事蹊蹺。現在這臭小子又纏着自己學按摩手法，心裏沒事纔怪。
黃鸝說道：“小安安，除非你和我坦白，是哪家的姑娘？”
趙安平好像沒聽見一樣，沒正面搭話，而是繼續求着黃鸝：“鸝姐，求你了，就教教我吧，我知道樓裏好多姑娘腰痠背痛都是你幫着給按的，大家都說你手法神通。”
黃鸝沒好氣地說道：“打住，別給我灌迷魂湯，今天你要是不說出個一二三來，我是不會教你的！”
趙安平絲毫辦法沒有，只能向門口的馮西投去求助的目光。
馮西似乎心領神會，說道：“城外象牙村的一姑娘，叫林菲菲，人長得很漂亮，打小跟着奶奶住。”
趙安平無語了，兩隻大眼睛如果能咬人，估計現在已經把馮西生吞了。他本來是想讓馮西幫着自己說些好話的，誰知這個老馮會錯了意，把不該說的都說了。
黃鸝這纔回過頭看向趙安平，似笑非笑地說道：“我說你小子怎麼出去的時候還好好地，回來卻鼻青臉腫的，敢情是爲了這位林姑娘和人家拼命去了。”
這話讓趙安平不知道怎麼接，只能眼巴巴的盯着黃鸝。
黃鸝話鋒一轉，說道：“不管咋樣，你小子總算是開竅了，你老孃我也不是什麼固守的人。這樣吧，你告訴我那姑娘怎麼了。”
趙安平：“不是林姑娘，是她奶奶，總是後背和腰痠痛。”
黃鸝：“可以啊，你這是想直接釜底抽薪啊，到時候人家姑娘不同意也不行了。”
趙安平無言以對。
整整半個時辰教學，趙安平沒有片刻懈怠。黃鸝走後，可憐的馮西就被趙安平拉着進了房間，做起了小白鼠。
第一眼看到清晨的陽光總是那麼的刺眼，馮西緩緩起身，想坐起來穿衣服，誰知後背上的疼痛絲毫不給面子。
“小安安，你個見色忘義的傢伙，拿老子練手，你給我等着。”馮西齜牙咧嘴地說道，可小院裏卻早已沒了人影。
趙安平一大早就跑到了城西私塾李先生這裏，倒是把李光書給弄糊塗了。
“你小子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請我喫早飯來了？”李光書開玩笑道。
趙安平羞澀的摸了摸自己腦袋，半響才扭扭捏捏地開口道：“先生，我今天想早點跟您學，結束早點回去，下午有點事。”
李光書：“你小子不會又去打工賺銀子吧，我說你怎麼就那麼喜歡賺錢啊。”
趙安平：“不是不是，先生誤會了，我下午真的有事。”
李光書見他不願意說，便不再追問。
木棍一遍又一遍敲打在趙安平的腿上、小臂上、腰上等等，可是他不管怎麼打，這小子今天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氣頭上的李光書剛要發飆，馮西慢吞吞的踏進了小院內，見到李光書也沒打招呼，反而對着趙安平說道：“小安安你給我等着。”
趙安平哪有那功夫理他，滿腦子都是趕緊練完收工，辦正事去。
李光書正愁沒地方撒氣，衝着馮西就吼道：“你還不趕緊過來扎馬步，天天都遲到，不想練以後別來了。”
這話一出，嚇得馮西大氣不敢喘一個。趙安平見勢頭不對，趕緊開溜。馮西本想跟上去，卻被李光書一把拉了回去。
李光書：“他怎麼了，上午半天都是魂不守舍的？”
馮西正考慮說不說的時候，後腦勺又捱了一記打，只能老老實實地交代，李光書聽了不怒反笑。
城外象牙村，趙安平一路小跑到林菲菲家半截人高的小院子門口，剛巧看見林老太太在地裏拔草。
趙安平殷切的喊道：“林奶奶，是我，趙安平。”
林老太太擡頭一看竟然是孫女的救命恩人，高興壞了，趕緊起身迎接，嘴中還朝着後院叫道：“菲菲，安平來了，快出來。”
趙安平笑道：“奶奶，要不你坐在凳子上，我幫你按摩一下，人家跟我講這樣對緩解腰痛有好處。”
林老太太心中滿是疑惑，難道這小子來就是爲了給我按摩？但嘴上還是說着客氣的話：“哎喲，我一個古稀老太婆，還勞你掛念，你有心了。”
剛好林菲菲從後院走了過來，趙安平剛剛的話她也聽到了，激動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趙安平也不敢打包票，便說道：“按一下總比不按強吧。”
一炷香的時間過後，林老太太緩緩站起身，左右前後扭了扭腰，她發現竟然真的有用，雖然不是那麼明顯，但是能感覺到周身舒服了許多。
“安平，謝謝你啊，我老太婆還讓你記掛着。”林老太太感激的說道。
林菲菲看奶奶的樣子也不禁好奇道：“你在哪學的手藝，太神奇了吧。”
趙安平不敢說，他怕說了，她就不理他了。
林老太太見狀，打岔道：“菲菲，和我一起去做飯，今天中午得好好請安平嚐嚐我的手藝。”
林菲菲也沒有多想，應聲跟着奶奶走向廚房，留下趙安平一個人在院子裏看着小菜園。
不一會兒，濃濃的臘肉味兒就從廚房飄了出來。
“好香啊！”說話的不是趙安平，而是剛剛跑到這裏的馮西。
馮西看着發呆的趙安平，不滿道：“小安安，你太不厚道了，竟然瞞着我偷偷到林奶奶家喫好喫的，虧得我昨晚給你做小白鼠。”
趙安平這才注意到馮西，一臉不可置信：“李先生沒讓你背書、練太極？”
馮西：“我騙他說肚子疼，出來上茅廁了。”
趙安平豎起大拇指，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你牛！”
林菲菲和林老太太聽到聲音也探出頭來，見是馮西笑着打了聲招呼，非常熱情。
午餐雖然說不上豐盛，但是趙安平和馮西還是每人吃了兩大碗米飯，委實是那盤臘肉太好喫。
看着油渣都沒剩的空盤子，林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連忙說道：“安平，馮西，以後想吃了就來奶奶這，別的不敢說，臘肉管夠。”
“唉！”兩人異口同聲答道。
午飯過後，兩人沒有着急走，而是陪着林老太太聊着閒天兒。林老太太似乎有意無意總提及趙安平的家庭情況，馮西也總會打哈哈岔過去。
林菲菲也聽出了奶奶的用意，也時不時抵一下奶奶的腳，提醒奶奶別再亂問了。
此時，內心最煎熬的當屬趙安平本人，他想說，又不敢說。但是他覺得不說，又好像對不起鸝姐，畢竟鸝姐從小把他當做親兒子養大，操碎了心，而他卻害怕說與別人聽。其實，這多少和小時候總受到陽春樓客人的白眼有關。
最後，趙安平還是沒忍住，站起身認真的說道：“奶奶，菲菲，其實我是在歌舞樓長大的，我娘年輕時也是裏面的歌舞伎。”
林老太太目光如炬，起身拉着趙安平的手腕，說道：“孩子，這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我也是女人，試問有那個女人願意自己在那樣的環境裏生活呢，你要謝謝你娘。”
天未下雨，但趙安平的臉頰上卻有幾滴雨水順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