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依舊是那般的高高在上的，宛若不染世俗凡塵的神祇。
茶色的瞳眸流淌出疏離的質感，好像他從不會爲世俗裏的任何人所動容，人們更不會在他的眼睛裏看到溫情的流露。
然而，向來善於運籌帷幄的男人，如今只覺得有什麼地方在脫軌，並且以他所無法挽回之勢，崩塌毀滅！
他以爲自己能趕得及，他以爲在這場和顧沉的周旋中，不會有任何人受傷。
可無辜的人就這麼被捲入了進去，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他以爲自己，是不會感知到痛的，可是他卻體驗到了，如被電流擊中的疼痛，從心臟出發，往四周擴散，一路蔓延到了神經末端。
“起來，我來駕駛直升機！”
秦妄言從邊上拿下安全頭盔，他所下達的命令，令人難以違抗。
機長慌忙起身，就將駕駛座讓給了他。
這個男人早年就學過直升機，和私人飛機駕駛，可在這種天氣情況下，連經驗老道的機長都不能保證飛行安全。
機長坐在副駕駛上，他將安全帶繫上後，看着秦妄言冷着臉，在調試各項儀表的動作，欲言又止。
在直升機開始升空的時候，機長還是忍不住開了口，“爺，我們還是，先把晚晴小姐先送去醫院吧，您要去的那處座標，可以再另外派車過去。”
“用直升機，可以縮短三分之二的時間。”
男人冰冷決絕的聲音，不給人任何餘地。
機長還在勸說，“可是在這種大風情況下，萬一直升機撞山上了……”
“那你就陪我一起死！”他吐出暴虐的聲音，茶色的瞳眸在燈光下，呈現出淡金的色澤。
機長睜圓的眼睛，心臟猛地一縮，他的臉上全是震驚和小心翼翼。
秦妄言這是不要命了？！
夏晚晴坐在座椅上，整個人被包裹成了蠶蛹。
她往駕駛室的方向看去，見秦妄言居然親自駕駛直升機。
驚訝之餘，自得的喜色浮上了嘴角。
因爲她受傷了，秦妄言急着送她去醫院，甚至親自駕駛直升機。
夏晚晴在對自己說，秦妄言的心裏，還是有她的。
然而，直升機在山林間飛行，還不到十分鐘，夏晚晴就感受到，直升機開始降落了！
風雨中，機身搖擺，劇烈晃動，夏晚晴只覺得，自己在坐遊樂場裏的海盜船。
她繫着安全帶，不至於整個人從座椅上被甩出去，可整個機艙搖晃的厲害，失重感反覆折磨着她。
她面露痛苦之色，胃裏更是翻江倒海，急欲嘔吐。
夏晚晴往窗外看去，目光所及就只有黑漆漆的樹影和灰色的馬路，周圍一個水泥建築都沒有。
他們沒去醫院？
這裏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秦妄言爲什麼要在這裏降落？
坐在副駕駛上的機長臉色蒼白，嘴脣緊抿，他看到秦妄言手臂上，包紮的白色繃帶裏，已經滲出鮮紅的血水來。
這男人在火拼之中，還抽空接了電話，手臂就被彈片劃傷了。
他們從工廠內，撤退匆忙，秦家的保鏢也只給秦妄言做了簡單的包紮。
可他卻毫未察覺。
機長几次想開口，都被直升機劇烈的搖晃，嚇退了。
好不容易，直升機在公路上停穩了，艙門開啓，男人衝進雨幕裏。
山林間，冷風蕭索，秦妄言往周圍看去。
他已經抵達了，司慕深發給他的座標位置，卻發現這段公路上空無一人！
他們人呢？
男人的瞳眸陰晦至極，他來了，卻一個人影都沒見到！
忽的，秦妄言停下了腳步，他站在了公路邊斷裂的護欄面前。
昏黃的路燈下，淋漓的雨水如絲線，護欄斷裂的邊緣，金屬旋轉扭曲。
他的胸腔就像這處斷裂的護欄一樣，破碎，扭曲，狂風驟雨席捲而來，帶走了秦妄言的體溫。
忽的，明亮的車燈將站在雨中的男人照亮。
他現在這副樣子，像頭落水的野狗。
他猛地轉過頭看去，見三四輛車結成了車隊，往這邊駛來。
等到車輛在秦妄言面前停穩了，男人才確認了，那是交通救援的車輛。
“是誰叫你們來的？”秦妄言走上去問他們。
“一開始有個小孩報警了，說這段路上發生了車禍，後來我們又接到了其他人的報警電話。”
爲首的救援人員在回答，秦妄言又問，“那這裏的傷員呢？”
救援人員脫口而出，“我也不太清楚啊。”
他思索着，就道，“傷員應該已經被送走了吧，這颳風下雨，氣溫這麼低，傷員再待在這種地方，能撐得住？
我們來的路上，遇到了一輛速度很快的車，從對面開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送傷員的車。”
救援人員看着秦妄言淋着雨的模樣，他多說了幾句話，“我們現在的任務，就是把護欄修好，再把墜落在山坡下的，一輛改裝重型機車拖上來。
那機車好像是越城沈家大小姐的，這些有錢人也真是的！居然敢在這種下雨天，把機車開的那麼快。”
救援隊的人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秦妄言沒有說話，他拿出手機來。
涓涓細流，沿着他刀削斧鑿的俊朗容顏流淌着，他的頭髮被淋溼後，劉海貼在了額頭上。
手機屏幕的燈光把他的臉照亮，卻沒法穿透茶色瞳眸上所籠罩的陰雲。
雨水浸溼了他的手機屏幕，秦妄言的手指指腹幾次在屏幕上劃過，都沒法打開手機裏的通訊錄。
男人眼底的情緒如幽暗的漩渦在攪動，他咬緊後槽牙，面部線條也跟着繃緊了。
秦妄言費了好大的勁，才撥打了司慕深的號碼。
可在手機那一頭，卻久久的沒人接聽。
男人的臉色，越發難看起來。
該死的！
司慕深讓他來這裏，自己卻走了？！
tm的！耍他是吧？
那混蛋究竟把沈音音和沈意寒，帶到哪去了？
秦妄言的胸腔裏，火氣暴漲，陰鷙逼人的氣場，讓山間的狂風經過他身邊，都消停了下去。
“妄言！”夏晚晴雙手撐在艙門兩側，對外喊道。
“妄言，你怎麼在這停下來了，是出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