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
沈音音從公寓出來的時候，也沒拿外套，在車上她毫無感覺，現在她站在寒風裏，鼻頭已經泛出了一抹紅暈。
男人的聲音裏，多了幾分責備的意味，“我看你是沒把腦子帶出來。”他說話的時候，就把自己的鞋脫了。
沈音音注意到他的動作，拒絕道：
“我不用。”
秦妄言跟她沒得商量，“穿上！”
擔心沈音音套上他的皮鞋，還會凍到腳，秦妄言把自己的襪子，也給脫了。
他把皮鞋踢到沈音音腳邊，又解下西裝外套。
帶着秦妄言體溫的黑色西裝，往沈音音腦袋上砸下來，內襯絲滑，她下意識的抓住這昂貴的定製西裝，避免外套掉到地上去。
沈音音回過頭，就看到秦妄言光着腳步，邁入研究所大門。
“秦妄言！”
男人步伐頓住，沈音音就問他，“你怎麼會來這裏？”
背對着她的男人沒有回頭，他們一個站在大門口，一個站在室內，不同顏色的燈光，像把兩人劃分進兩個不同的世界。
秦妄言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急匆匆的趕來研究所呢？
他難道，是爲了魚魚而來嗎？
那魚魚和他，又是什麼關係？
沈音音看不到男人此刻的表情，這時，秦妄言拿出在震動的手機。
他接起電話，就聽曲嫣呼喊道，“魚魚的情況很不好，三爺你到哪了？你快來啊！”
這一次，秦妄言頭也不回的邁開腳步，飛奔進去！
轉眼間，秦妄言的背影，就消失在沈音音的視線裏。
研究所大門內，空曠又安靜，剛纔曲嫣在電話裏呼喊的聲音，沈音音聽得一清二楚。
她抱着秦妄言的外套，站在原地，陣陣刺骨的冷風襲來，吹亂她的頭髮，幾縷細碎的髮絲刮在沈音音臉上，她的腳跟更像被鋒利的刀刃剮蹭着。
研究所的通道盡頭一片漆黑，就像一頭巨獸，對她張開了血盆大口，只要她走進去，她就會被匍匐在裏頭的巨獸，吞噬的骨頭都不剩。
沈音音不知道自己，在研究所外面站了多久，久到她的雙腿麻木了，她實在堅持不住，只能緩緩的蹲下來。
她用秦妄言的西裝外套包裹着自己，從外套內汲取溫暖，以防自己出現失溫的症狀。
“滴滴！”
轎車鳴笛的聲音，讓沈音音從麻木不仁中回過神來。她轉過頭向後看去，跑車車頭的燈光打在她身上，讓她幾乎要睜不開眼睛了。
車頭燈熄滅，秦般若和沈意寒率先從轎車內跳下來。
“媽咪！”
“媽咪，魚魚呢？”
兩小孩一路小跑到她身邊，沈音音就問他們，“你們怎麼來了？”
這時，她就看到顧沉從車上下來。
身着黑色皮夾克，和同色緊身褲的精神小夥從車上下來後，跑車內外溫差大，顧沉呼吸出的熱氣，都在空氣中被凍成了白霧。
他把雙手揣進褲子的口袋裏，打了個哆嗦。
“般若和寒崽說，你突然抱着魚魚出去了，他們又聯繫不上你，他們兩很擔心你和魚魚，查到你的定位後，就讓我送他們過來了。”
顧沉注意到，沈音音身上披着黑色的男士西裝外套。
“這誰的衣服啊？我聽薄晏西說，你和秦三爺掰掉了，這外套……”
顧沉想到了什麼，他衝沈音音意味深長的挑了挑劍眉，“是新的相好的嗎？”
沈音音在秦般若和沈意寒的攙扶下，緩緩的站起身來，她的雙腿麻木，腰椎在咯吱咯吱的作響。
在她起身後，顧沉才注意到，沈音音腳上是一雙男士皮鞋。
“我剛纔就覺得奇怪了，這兩位爺爲什麼會給你帶一雙鞋過來。”
他把短靴放在地上，沈音音道了聲，“謝謝。”
兩小孩很孝順的蹲下身去，幫沈音音穿鞋，套上短靴，沈音音的雙腳才慢慢有了知覺。
她蹲下身，在兩孩子的臉頰上各親了一口。
“媽咪，魚魚咧？你把她還給那個臭臉女人了是嗎？”
說到後半句話，沈意寒就不情願的撅起嘴來。
沈音音的嗓音沙啞，“魚魚生病了，曲小姐和其他研究員正在全力救治她，寒寒，你可以稱呼她曲阿姨，別給她取外號好嗎？”
因爲見不到魚魚，沈意寒腮幫子微鼓，但他懂事的向沈音音點了點頭。
顧沉的聲音又在她耳畔響起，“你還沒跟我說，這身外套和鞋……”
“是秦妄言的。”
沈音音向等候在邁巴赫邊上的秦氏保鏢，揮了揮手。
保鏢走過來，沈音音就把秦妄言的外套和鞋襪，都遞給他。
“去給你家秦爺送過去吧。”
保鏢只負責執行指令，他向沈音音應了一聲好。
而顧沉看到秦氏的保鏢，進入研究所內，他雙手叉腰，低嘶道，“秦三爺，他現在就在研究所內？”
顧沉又問，“他在裏面幹嘛？孝敬我們家大哥？”
沈音音只道，“魚魚生病了，他被裏面的研究員叫了進去。”
顧沉臉上的表情，更加古怪了，“那個魚魚生病了，跟秦三爺又有什麼關係？”
也許是因爲太冷了，沈音音牙齒打顫，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我不知道。”
顧沉向前走一步，剛要擡腳邁入大門，就被大樓門口的守衛攔了下來。
“現在研究所出於一級警戒狀態，閒雜人等不能入內！”
守衛的語氣硬冷嚴肅，顧沉舔着牙，低嘶了一聲，他就對沈音音說，“我們坐車上去吧。”
沈音音沒動，顧沉拉着她的手臂，把她往車上拽。
跑車內開着暖氣，沈音音坐在裏頭，視線一直定格在研究所的大門口。
*
直到天光微亮，曲嫣的眼睛裏佈滿血絲，她注視着儀器上平穩的心率，又看了一眼病例上記錄的時間後，她長長的吐一口氣。
曲嫣轉過頭，對坐在椅子上，一直一動不動的盯着病牀的秦妄言說，“魚魚順利渡過危險期了。”
重症病房內，安裝的燈光都是無影燈，雪白的燈光，映照在被黑衣包裹的秦妄言身上。
他的輪廓在燈光下深刻立體，猶如經過大師之手，精雕細琢出來的神明雕像。
秦妄言也是一夜未睡，身上多了幾分蕭索感，他進入重症監護室內，保鏢沒能把鞋和衣服送進來，他光着腳，看着有些落魄，卻一點都不顯得狼狽。
曲嫣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可男人臉上，卻沒有多少情緒的變化。
他已經不記得，這是一年來的第幾次了……
在前半年的時間裏，魚魚基本是全身插滿管子，在雪白的病牀上度過的。
那時候，他都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否有清醒過來，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的那一天。
後來，魚魚的情況逐漸好轉，她有了自己的意識，能夠睜開眼睛，用充滿好奇和求知的眼神，探索這個世界。
但是她還會經常昏迷不醒，只是沉睡的時間，沒有前半年那麼久了。
秦妄言沒有讓人給她剪頭髮，她才一歲，頭髮已經長到了腰下，看着她的頭髮變長，就像年輪在記錄着生長的痕跡。
這個小女孩，從小小一個，長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當然，她要比同齡人要瘦小一些，她像玻璃一樣的脆弱，不能接觸外面的世界，細菌和情緒的波動，對她而言都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