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同娘娘一道制糕的消息也是從皇宮一路傳到了外頭。

    坊間剛流行完桑汁點脣,這下又攀比起誰家夫君賢惠來,一個個摩拳擦掌地又是買面又是買糖餡的,一時間城裏幾家麪坊到是供不應求了。

    皇宮裏,佩芸戰戰兢兢的在毓德宮的小廚房裏準備好東西,她就在這裏要教九五至尊最爲尋常的發麪。

    女官與內宦雖在外頭,可一個個的那眼睛與心都粘在裏面。豎直了耳朵不肯錯過一絲細節。

    今日這樣的佳話隨意編撰和傳到茶肆那些說書人那裏也能得不少銀兩。

    人都到齊了,佩芸一咬牙一拍大腿就從頭開始了教學之路。

    若說秦卿起初學發麪是較爲不靈活的話,那賀昶宥如今這可真稱得上笨手笨腳。

    簡單幾下就將麪粉揚的到處都是,不單單桌上,那龍袍、那鳳釵也都沾染着。

    捏着手上黏糊糊的東西,賀昶宥心裏嫌棄的不得了,恨不得立馬洗手遠離這小小庖廚之間。

    可秦卿在邊上笑的那樣開心,她握着賀昶宥的手一點一點的教人加水揉麪還說着她頭一回學的趣事,也是這般雞飛狗跳的,但一會兒就會好了。

    賀昶宥看着秦卿彎起的眉眼,便像是任由人操控的傀儡只會點頭說好,沒有一絲的不悅也沒半分的不耐煩,活像是樂在其中。

    賀昶宥發麪的水平不佳,但上手很快。秦卿學了一個下午的東西,他試兩遍就自己摸索出了門道來,加水加面的沒一會兒就真揉出了個合適的麪糰。

    秦卿看着人像模像樣都立馬誇着:“昶宥真好厲害,這我學了一日纔有這樣的效果呢。”

    被人這般□□裸崇拜的目光注視着,賀昶宥心裏別提多得意了,這興趣也就上來,打算今日就好好給秦卿露上一手。

    從前他還是皇子的時候便是什麼都要親力親爲,平日喫食也不奢求着糕點,一飯一菜能飽肚子就好。就這樣在皇貴妃那裏活到六歲,平日也不說是金尊玉貴吧,就是被迫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成爲對方邀寵的工具。

    比之那時,如今的生活已經算是擊鐘鼎食。

    佩芸看着陛下順利完成了第一步也鬆了一口氣就怕這一日都要折在揉麪這件事上,立馬順着教起了下一步裹餡。

    賀昶宥知曉秦卿愛喫甜的,就格外加了一大勺的糖,佩芸剛要開口制止人。

    這手上的東西就出大問題了。

    皮薄餡大是個好追求,但皮太薄餡太大就團不起來,不是上頭破了就是下頭露了。不管賀昶宥手多快也補不好這破個洞。沾着餡的手指捏着還將外頭的白麪染上了痕跡,變得大爲不美觀。

    賀昶宥剛漫出來的興趣,一下子又被打攪了。瞧着自己手上灰不溜秋的東西,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以制這些爲樂的。

    經過了上一回的學習,秦卿今日上手已是十分熟練了,她包好了自己手頭上的這一塊就隨意放在桌上,立即拿過賀昶宥手中的這一團又加了一些外頭的白麪,勉強把餡料裹了起來,才又放到對方手上。

    賀昶宥想將這醜東西丟了,秦卿立馬搶了過來,笑着對人說到:“無事,等蒸熟了就會好看的,那昶宥這個就是這一碟裏最獨特的一塊,一會就由我來嚐嚐。”

    瞧人的笑意不假,賀昶宥沒辦法就將這不完美的東西乖乖放到了妻子手上。

    一旁的佩芸真是一整個目不暇接。這一雙眼睛不知是看陛下娘娘恩愛好,還是看那失敗了的成品好。

    賀昶宥不服輸,又上手拿了一大團,這回他估摸着量弄得更小心些,沒幾下就做的有模有樣的。

    饒是佩芸看了都喫驚陛下的手藝進步神速,心裏誇着人有下廚的天賦。

    賀昶宥做好得了如願得了秦卿好一頓誇,刻意將自己做成的放在妻子那一枚的旁邊,緊緊挨着也不怕粘在一起。

    最後撒糖的環節自是由秦卿來完成,她最爲喜愛幹這活了,白糖撒在白麪上一蒸就無影蹤只於香甜。

    佩芸還拿出一盒桂花蜜來,給每一塊都刷上一層,一會兒蒸完了就還會有桂花香氣。

    就叫人進來生火,賀昶宥同人一道守在這裏等着糕點出鍋。

    外頭的尚食都不敢進來打攪,要制午膳時分也只好去御膳房騰地方。

    因着上回的事這次御膳房那叫一個客氣,還來給人打下手幫忙,什麼好食材都不藏着噎着,不用尚食吩咐就拿出來擺在桌上。

    這一通忙活拿着膳食回宮就聽人說着陛下娘娘都用過了。

    尚食不解問道:“就那一碟子糰子糕如何夠呢?”心想着,就算愛能飲水飽也不至於如此吧。

    雨晴朝對方搖頭神祕兮兮地對尚食說着更驚天地的事:“午膳是陛下親自制的呢。”

    “啊?”尚食瞪大了眼,沒忍住的驚訝出了聲。

    雨晴見着沒事就同人說起經過來。

    糰子糕出鍋後賀昶宥就拿起來親自喂着一旁等急了的秦卿。

    秦卿伸手想要自己拿過來用,也不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讓賀昶宥喂她。但這人就是不放手只看着秦卿說了句燙,便讓人專心喫着就好。

    秦卿無奈只能享受着賀昶宥這無微不至的體貼。

    等她喫完了一整塊,賀昶宥纔在人期待的眼神裏拿起一塊來,還正巧是秦卿做的那一塊。沒等人嚼幾下秦卿就先發制人的問道:“味道可好?”

    賀昶宥也立馬點頭誇着:“好喫,今日這塊尤其的好喫。”說着就整塊塞入嘴裏,用的高興。

    秦卿的心願好似就這般了結了沒有一處不圓滿的。她笑着覺得今日比百官朝拜還讓她開心,只是秦卿也沒料想到後頭還有更驚喜的等着自己。

    賀昶宥見人低頭笑的那樣高興,就止不住的手癢起來,他自信覺得自己製作這糕點的水平不行,但做菜的水準還是在的。看着剩餘的麪糰和開了的竈臺就打算簡單給秦卿做一碗麪來嚐嚐。

    秦卿剛聽着賀昶宥說這話還是不可置信,她看着人只以爲是對方說笑,直到人真的動了起來。

    書中之言君子遠庖廚,可賀昶宥這個人從小就不認這些死理,君子當立身而非將錯責於身旁之物。

    屋裏沒有其他的人,連佩芸都早早溜出去了。秦卿看着對方這個架勢連忙上前給人打着下手,慢慢的兩個人倒是一道樂在這庖廚裏,圍在一起等着水開放入面塊,一個攪動着一個看着火。

    辛苦半刻做出來一碗看着平淡無奇的麪食。

    別說與司膳坊和御膳房的東西比了,就是尋常人家的後廚也能做的比這更加的色香味俱全。

    但秦卿還沒喫光聞着味就覺得香。

    賀昶宥端起碗來吹了又吹,喂人嘗着第一口。

    秦卿剛嚥下便立馬笑盈盈的看着人誇着:“真的好喫!”

    那神情那語氣一點也不誇張不作假。

    排除勞作一番的辛苦與到時辰的飢餓,秦清真覺得這一碗麪出奇的可口,她看着賀昶宥心裏無比的高興。

    兩人一道用了自制的午膳,卻沒從這一片小小的地方離開。

    秦卿動了動被人牽住的手,她歪頭看着賀昶宥,抿着嘴似是不好意思的說起:“我及笄之時,母親便問過我想要嫁何種夫婿,那時我雖只想着玩卻也見過姐姐出嫁的模樣。細想後我告訴母親說不想嫁高門顯貴。我看過姐姐在夫家的樣子,覺得那太過辛苦。即使夫妻恩愛,高門裏的規矩也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所以陛下要娶我之時,我的第一反應便是逃。”秦卿邊說邊笑着,這還是她頭一次同賀昶宥說起這些。

    賀昶宥坐在人身旁聽的極其認真,他從不知曉秦卿的心。從前不知,如今也是茫然,只是一味的想將自己覺得的好賦予對方身上。活了兩世,他都還不知道妻子到底想要一個怎麼樣的夫君。

    “我同母親說,我只想嫁一平等人家,求夫妻和順、自然恩愛。”秦卿看着人,她知道眼前的人身上有許多未對自己言說的祕密。但她也知道這個賀昶宥是在真心實意的愛着自己。

    賀昶宥不但是她的賀昶宥,但在如今這一段可以把握的時間裏呢。她能百分百的信任對方,也能百分百地感受到對方予以自己的愛。

    賀昶宥聽着這話甚是高興,他終於窺探到可以走入了秦卿心裏的路,但這還不夠,他會讓人全然依賴自己、眼裏只有自己。

    午後從這片充滿愛意的地方離開,在毓慶宮一個下午,賀昶宥聽着大臣嘈雜不停,腦子裏卻都是秦卿,今日這樣好的開頭他可不能白白浪費了。

    左思右想打算將舊事重提,他起身不顧還沒說完話的人,就出去吩咐着岑幸快去準備他要的東西。

    洞房花燭夜,這一回他不會在重重擡起輕輕放下,不論何時何地,秦卿渾身上下、由內而外都必得是他賀昶宥的。

    就算是那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回來又拿什麼來同自己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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