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被關在毓德宮裏的秦卿看起來明顯平靜了許多,不會傷心落淚,也不會望着窗外的那一片天空發呆。

    行爲舉止一切如常,飯都不會少用半分。與上回未名的悲痛不同,秦卿這回是心甘情願被關的,至少她能活的清靜些不用見着賀昶宥和忻春嫣的嘴臉。

    有了上一回的教訓,這次御膳房送喫食來一定選新鮮最好的,宮裏其他人也就只敢看看熱鬧嘴上說着笑話,但若是毓德宮裏的事,也無一不用心的。畢竟陛下的心思鬼魅神佛都難測,誰知道下一秒帝后會不會和好如初,最後只倒黴了他們。

    宮裏是平靜的不得了,只有那瘸着腳的人倒是日日亂跑。

    自那日後忻春嫣得意的不得了,她自覺着鬥贏了秦卿,也讓底下的人都明白這個宮裏到底是誰爲尊貴,誰纔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賀昶宥每日午後準時見着人都一陣心煩,他看着忻春嫣那包得僵直的腿後也就不好說什麼,畢竟外頭看着夫妻本爲一體,如今秦卿傷了人,他稍作安撫也是應當的。賀昶宥便揉着額角敷衍着忻春嫣,見人總是有那樣好興致的和說不完話也是驚奇,最後實在受不了了就賞了忻春嫣些東西,直接開口讓人好好在府裏養傷別到處亂走。

    忻春嫣聽了這話還裝傷心的模樣,同賀昶宥哭訴着她一個人在屋裏養傷太過無趣也無人相陪說話的。

    賀昶宥看着抹眼淚的人嘆了一口氣,最後也只能答應着空閒時會去忻府裏看望人,這才把人送走了。

    腦子有了空隙便想着已被自己也關了幾日的秦卿不知道這人反省的如何了。

    明明自己讓錦衣衛日日在外頭打轉,也不見這人遞個東西或是服軟的話出來,有任何要同他談和的表示。賀昶宥敲着桌子,心裏不知是急還是氣的。

    毓德宮裏卻是一幅賀昶宥預料不到的景象。一回生二回熟的,秦卿也學會苦中作樂。

    宮裏樂器都齊,閒時還能聽人奏上一曲,也不是被罰着要青燈苦修她便喫好喝好一點也不委屈了自己。

    被一道關着的女官、女使自是樂意見人如此。尤其是幾位女官都是先帝后宮的老人也算經歷幾位皇后,明白這裏最是深情不壽,對天子無情纔是對自己有情。

    只是這羣人也料想不到帝后所愛其中變化。在她們或是其他宮人眼裏,陛下陰晴不定也屬正常事情。

    晚膳時,御膳房還特意讓人送來了新鮮的閘蟹來給秦卿嚐鮮,這東西在城裏難得,尤其是入城還是活着的更是金貴。

    秦卿喫着味佳便也多用了一個,其餘讓下頭的人分了喫,也不浪費。

    飽食後尚膳還泡了上好的碧螺春來給人消食,秦卿慢慢飲茶半臥着在貴妃榻上聽佩蘭彈着琵琶也算愜意。

    她喜歡聽歡快些的曲,那調子越快越好。沒一會幾人就比試起來,由秦卿來做裁判還拿出只多寶簪子來做彩頭。

    高人鬥曲自是讓人聽着高興,如聞仙樂愜意非常。一時間殿裏熱鬧連茶水都添了幾回,也不見人睏倦要安置的。

    批了半宿摺子的人聽錦衣衛傳回來的話,沒給當場氣個半死。:這人怕是一聽要禁足高興壞了吧。

    賀昶宥氣到一口飲了一盞熱茶,半夜夢裏都是秦卿在對自己傻樂呵,但奇怪的是夢中的人從拉不住的氣惱慢慢變成後頭抱着人的滿足,賀昶宥被自己在夢裏忽然展露的笑嚇醒。

    一起來就見岑幸跑了過來,對他說道。

    “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身子不適,半夜起就腹痛不止。”

    賀昶宥拍着額頭,靜着心。一醒來就又聽着秦卿的名有些恍惚,而後嗤笑道:“故伎重演也得換個地方痛,昨夜聽曲喫茶鬧到半宿,此刻痛也是正常。”

    見陛下如此不耐煩,岑幸也不敢多言其它,只問着:“那陛下可讓太醫過去瞧瞧?”

    賀昶宥起身由人伺候換衣,直接搖頭說着:“朕看是不必了,沒一會兒就好了,此時讓人過去就像朕格外擔心她一樣。”

    岑幸也沒反駁只能說着“是”,不懂爲何陛下今日才起這心情就格外的差。

    毓德宮裏依舊熱鬧,只是與昨夜歡樂不同,今日這話多是慌張所致。

    一羣人見着秦卿蜷縮在牀榻,痛到嘆氣,那滿頭的汗和微弱的聲音聽的圍着的人心疼。讓錦衣衛去找陛下遞消息也過了許久就不見有回話來,只能感嘆着,她們主子這運氣真差,回回禁足回回出這般的事多折騰,這要放在平日裏,太醫早就該來了,何須等天明等回話呢。

    雨晴拉着秦卿的手,給人擦拭着額上的汗,那雙眼都心疼的紅了,恨不得替主子哭一哭。這都腹痛了幾個時辰了,再這樣下去怕是人都要痛壞了。

    秦卿大口喘着氣,她拼命壓着自己的肚子,還拿被子抵着小腹。可那刀刮一樣的痛還是一下涌入全身。秦卿本就是不耐痛的性子,平日裏一點小病小痛的都要在家中找所有人哭訴,被紙劃傷了手都能同母親撒嬌上半日的人。如今卻只能一聲不吭的忍着,聽着旁人的安慰,她便覺得身上更痛了,痛的她恨不得此刻死去算了。

    一旁還有端着溫茶的,有了上一回的事,這一次女官明顯多了照顧人緩解腹痛的經驗,還是請教了汪太醫學來的,主要是不能讓人受涼。

    可這些都沒起什麼作用,沒多久秦卿就痛到迷糊,她閉上眼不知自己是死是活,只是還感受到有人拉着自己,慢慢的她痛到無法大力喘氣,只能小口小口的呼吸。

    尚宮在殿裏踱步着急,看着這情形她立馬又推門出去找着外頭守着的錦衣衛,問道:“你們可是去通傳陛下了,娘娘這可痛了一宿了。”

    錦衣衛邊拉着人只點頭,他們也左右爲難,湊巧今日指揮使還不在宮中無人敢無令直接去請太醫的,也不知道那去傳話的人怎麼慢,這麼久還不回,但只要沒得到更改的指令,他們便得守在這裏,不能讓人出也不許有人進。

    尚宮急得左右轉,見着一旁抵門的鐵棍都想什麼都不顧的同錦衣衛打上一架,至少她們宮裏人多,總有人能趁亂跑出去請太醫回來的。

    還好沒等人付諸行動那傳話的人就回來了,只見對方手上拿了一大堆東西,先遞給尚宮拿着,沒等尚宮高興就聽人說道:“陛下依舊不改禁令,不許人進。”

    這言外之意便是不許太醫來給秦卿看病,說着就讓其他錦衣衛關上門,等尚宮反應過來都來不及再扒開門多問幾句的。

    外頭的鎮府司也只能嘖一聲,接着感嘆陛下的心狠。愛人時將人捧高,這一旦有嫌隙了,就連死活都顧不上。那一袋子藥,還是內都知讓人去太醫院裏要來偷偷塞給他的,讓他當不知情送進去,只希望這些藥能有些用,不然等陛下回心轉意怕是難嘍。

    尚宮拿着東西,無奈閉眼嘆息,不論何時哪有一對帝后連表面和睦都維繫不了的,陛下對人未免太過狠心。便是對下頭的臣子都不能如此吧。

    沒嘆多久尚宮就調節好自身,連忙拿着藥回去,她讓尚膳快去熬幾袋包好的草藥,回來給人喂着溫水安慰道:“娘娘不怕,有藥了馬上就會不痛的。”

    她懷抱着人,讓秦卿的頭依靠在自己腿上,慢慢擦拭着人臉上的水,這混雜的不知是汗還是淚了。

    秦卿迷糊着聽不清話只感受到熟悉,如同回到母親身邊。起初來月事之時,母親也會半夜來看她,拍着她的後背安慰着,“無事無事,不痛了天一亮就會好。”

    秦卿不自覺的喊着阿孃,同人那樣委屈地說着:“阿孃,卿卿好痛啊,卿卿是不是就要死了?”

    尚宮只見了人雙脣微微動着,就俯身去聽,那微弱的啜泣聲讓人聽了更是心疼,馬上讓佩芸快去小廚房一同熬藥,讓人要快些。

    雨晴還蹲在一邊,在她明白是陛下不讓人來後就恨的咬牙切齒,看到自家姑娘痛到喊着夫人老爺,恨不得出去同人拼命,就算是舍了她的這條性命也算給姑娘出一口氣。但她此刻什麼也動不了,只能手足無措的看着自家姑娘受苦。她俯身恨不得替秦卿承受了這份罪。

    好在佩芸很快跑着拿藥回來,這碗湯藥還沒等細煮,想着先用些緩和一下等下再多熬一會兒,屆時再用上一碗就能好。

    拿勺子一點一點喂人喝下,秦卿舌尖一感受到苦,就皺眉牴觸着這個味道,但無奈身上沒什麼力氣,只能任由着藥被灌入口中。

    沒一會兒當真好些,這藥好似真起了作用,讓人的肚子暖暖的不怎麼絞痛了。秦卿哼了一聲,有些迷糊的想睡。她側過身去,腦子混沌。

    可這一個動作嚇到一旁喂藥的佩芸砸了碗,一羣人立馬聞聲圍過來,只見着秦卿翻身的地方,那墊着的錦被上有一層極其明顯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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