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懶散的腔調,雲淡風輕的,好似之前的事情沒發生過。
桑棉一時拿捏不準,他是打算翻篇,還是在繼續撩撥她。她不知道這是世家子弟平常玩慣的把戲,還是一時興起,沉默良久,沒有回覆。
見司燼沒有再繼續發信息,她暗自鬆了一口氣。
世家子弟的分寸感從來把握的極好,司燼更是其中翹楚。以司燼三次的模擬考成績來看,他明顯是在遊刃有餘地控分,她並不擔心他的高考。
還有兩月就高考了,只希望後面順順利利,不要節外生枝。
週末有兩場學術講座,桑棉忙的頭腳倒懸的時候接到了管家林叔的電話。
“桑小姐,您好,先生聽說少爺進步很大,特意邀請您來家裏喫晚飯,夫人也在。”
桑棉聞言愣住,司修明?方靜宜費盡心思攀附的權貴?盛時口中的醉心權勢且勢利的男人?司修明爲什麼會請她喫飯?
她不過是一個學生。
桑棉下意識藉口不去,就見林叔的電話被人拿過去,方靜宜的笑聲傳來:“桑棉,是靜姨,原本就應該是我親自打電話給你,誰知道管家手腳這麼快。
阿燼最近幾個月表現的特別好,你司叔說想認識你一下,當面感謝。
明天我讓司機過去接你?”
桑棉拒絕的話堵在喉嚨裏,低低說道:“我也沒做什麼,是您和司先生太客氣了。”
“我們與你母親都是認識的,你就喊司叔就好,別學外人喊,生分了。那就這麼說定了。”
電話掛斷,桑棉握緊手機,司燼跟方靜宜水火不容,明天又是週一,照理說,司燼應該不在。
明天的鴻門宴主角,極有可能是方靜宜。
週一的課程排的滿滿當當,下課之後,司機就已經在學校門口等着。桑棉連回去的時間都沒有,索性就帶着書包,直接去司家。
她表現的越是平庸樸素,越不起眼,應該越能過關。
四月春暖,別墅區似是一夜之間,春風吹開滿樹桃花,遠遠看去燦若朝霞,桑棉微楞,只十幾天沒來,怎麼這一帶改種了桃花?
桃樹不是什麼名貴品種,高檔別墅區一般都不種植桃花。
到司家別墅時,桑棉就見別墅庭院前移植了一棵十幾年樹齡的桃樹,晚風拂過,滿樹桃花飄落,平添幾分的旖旎柔情。
她眼簾微垂,進了別墅,只見平時安靜的別墅燈火通明,傭人們小心謹慎地進進出出,林叔也比往日嚴肅了幾分。
挑高的別墅主廳裏,老式留聲機裏,流淌出沙啞溫柔的女聲,低聲吟唱着陳年舊歌,方靜宜坐在屏風後,附和着唱,聲音婉轉動聽,不如原唱滄桑。
她如今這般地位,風光無限,屬實唱不出歌中的意境。
“是阿棉來了嗎?”
“靜姨,司先生。”桑棉上前,轉過屏風,纔看見後面坐着的司修明,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長相清癯儒雅,眉眼間透出幾分的威嚴,跟司燼長得不像。
司燼五官要更柔和俊美,許是更像他母親。
“你就是桑棉,聽靜宜提過你兩次。”司修明上下打量着桑棉,暗自喫驚,本以爲是窮鄉僻壤出來,又黑又瘦又土的小姑娘,結果竟然是這樣的,她比她母親長得還要出色,而且身上有難得的書卷氣息,絲毫不輸書香世家薰陶出來的孩子。
方靜宜笑道:“桑棉就跟我親侄女似的,目前在京大讀書,這次又給阿燼補課,費心費力,修明,咱們可得好好謝謝她。”
司修明點頭,想到司燼就頭疼,問着管家:“司燼人呢,還在跟盛家那小子鬼混?”
管家還沒說話,就聽見一聲懶洋洋的嗤笑聲:“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除了會鬼混,也不會什麼了。”
司燼從旋轉樓梯上走下來,雙手插在口袋裏,脣角勾着譏誚的弧度,視線卻落在桑棉身上,順着她精緻的眉眼向下,落在她如花瓣般的脣上,目光幽暗地挪開。
司修明險些氣的吐血,這混賬小子,是指桑罵槐,罵老子沒出息呢,纔會生出他這麼個沒出息的東西。
方靜宜連忙笑着打圓場:“司燼好不容易回來喫一頓飯,修明,你們父子倆有話好好說,別生氣……”
司燼冷笑一聲,居高臨下地看向桑棉,冷冷說道:“題目不會,你,上來教。”
桑棉愣住,見他薄脣緊抿,隨時都要動怒的模樣,低低說道:“我看看。”
“司燼,你平時就是這麼對老師的?”
“真是被你外公寵壞了,一點規矩都不懂……”
“別生氣,慢慢教嘛……”
司修明和方靜宜的聲音越來越小,桑棉上了二樓,就見他站在書房門口,雙手插在口袋,俊美的面容面無表情,冷漠疏離的模樣,跟之前判若兩人。
桑棉指尖微顫,一時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這纔是真正的司燼吧,他也可以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吐出那樣冰冷的字眼。
桑棉自嘲一笑,幸好,她從來不奢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雲泥之別,何來平等和尊重。
“你要是沒有心情做題,那我們可以改天。”
“不用。”司燼見她恢復了初見時的冷淡,脣角抿成一條線,內心苦澀,讓她看見了自己最糟糕的樣子,她會越來越厭惡他吧。
只是他卻想見她,瘋狂地想,爲了見她,他甚至可以忍耐自己,跟司修明和方靜宜喫晚飯。
桑棉點頭,進了書房,去找他的試卷,結果書桌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她輕輕皺起眉尖,所以又是戲耍她嗎?他根本就沒有不會做的題目。
桑棉沉默了數秒,一言不發地轉身出書房。
司燼臉色驟變,伸手攫住她纖細的手腕,暗啞說道:“別走。”
他不是故意要兇她的,他只是想跟她單獨相處。
桑棉深呼吸,年輕男子的力氣大的驚人,手腕被抓的有些疼,她聲音冷淡:“司燼,大家都是成年人,何不用成熟體面的方式來處理事情?若是我哪裏做的不好,你可以跟你父親說,辭退我,若是我做的勉勉強強,也希望你不要爲難我。”
司燼臉色驟變,眸光幽深,一點點地掠過她的眉眼,一字一頓地說道:“難道不是你在爲難我嗎?桑棉?”
桑棉錯愕,擡眼看他,對方的氣息不知何時籠罩過來,司燼俊美的面容逼近,將她圈禁在書房的牆邊:“一直都是你在爲難我,我的生日願望是,我要你!
先別拒絕我,我接受試用期的,試用期兩個月,若是我達不到你的要求,你可以退貨,我也不會糾纏你,公平嗎?”
年輕男子的聲音低沉暗啞,在耳邊蠱惑地響起:“阿棉,君子重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