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初刻。

    燕赤霞盤膝打坐,寧採臣熟睡,暗處的三具乾屍蠢蠢欲動。

    楊慶忽然睜開雙眼,透過門縫,饒有興趣地和外面那位漂亮女鬼對視。

    聶小倩很清楚,燕赤霞這位鄰居不好惹。因此,她也就沒有進屋,而是以挑逗的眼神,示意楊慶跟她出去。

    楊慶故作驚訝,還如默劇般比了個手勢,向她確認心意。

    聶小倩點點頭,轉身往蘭若寺外走去。

    楊慶略作遲疑,接着便起身跟上。

    烏雲移開,月光灑下,林間樹影婆娑,氣氛氤氳迷離。

    聶小倩走在前面,腳步似緩實快。

    楊慶落在三丈後,滿臉都是一副癡迷之色……

    他的演技自不用多說,暗中觀察的那位樹妖姥姥,已經開始期待他這份大餐了。

    一刻鐘後,一人一鬼來到河邊。

    這裏有一座涼亭,牌匾上刻着“水中居”三字。

    “公子請坐,讓奴家先爲你彈奏一曲。”

    聶小倩是大家閨秀,儘管死前尚未出閣,但她接人待物卻很是熟練,教人如沐春風。

    再加上傾城的美貌,便令她在一衆女鬼中脫穎而出,成爲樹妖姥姥手下的業務骨幹,甚至還被黑山老妖盯上,要娶她回去做妾室。

    在聶小倩對面坐下,楊慶沒有說話,而是輕輕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叮叮咚咚……

    聶小倩的琴藝,本來就相當不俗,又有這皎潔月色下清風徐來、水波粼粼的美景加持,頓令楊慶進入到勾欄聽曲的狀態。

    錚~

    忽然,一根琴絃崩斷。

    “哎呀……”

    聶小倩黛眉一皺,輕輕地捂着手指,俏臉上似有痛苦之色。

    “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傷到了手指?”

    楊慶嘴上關心,手上卻完全沒有動作,就像是個不近女色的聖僧。

    聶小倩心中一嘆,她纔不想害好人,但她身不由己,不得不爲那顆千年樹妖做事。

    只見她擠出兩滴淚珠,柔柔地說道:

    “公子,能否請你幫奴家包紮一下?”

    楊慶點點頭,準備撕扯自己的僧袍。

    卻被聶小倩阻止道:“請公子用奴家的衣服。”

    楊慶故作爲難道:“這、這不好吧?我倆孤男寡女,在此處相會已是不妥,若再動手撕小姐你的衣服,那我豈非成了登徒子之流?”

    聶小倩輕笑道:“公子莫要這麼說……其實,奴家是特意追尋公子而來。”

    “哦?”

    楊慶饒有興趣地問道:“我倆素昧平生,小姐你漏夜尋我,是否有事吩咐?”

    聶小倩輕輕點頭,問道:

    “公子你下午是否買了一副仕女畫?”

    楊慶笑道:“沒錯,我一眼就看中了那幅畫。”

    聶小倩低着頭,含羞帶怯地說道:

    “不瞞公子,那副畫的畫中人,正是奴家。”

    楊慶故作驚訝:“竟然這麼巧?只是小姐的畫,爲何會在那人手中?”

    聶小倩胡扯道:“公子有所不知,奴家去年待嫁閨中,有一算命先生上門,讓家父請畫師爲奴家作畫,說在一年之後的盂蘭盆節,會有一個有緣人買走奴家的畫……”

    “有緣人?”

    楊慶心中暗笑,面上卻是作出一副受寵若驚、天上掉餡餅的模樣,既十分開心、又九分狐疑地說道:

    “聽小姐你的意思,難道我是你的有緣人?可我已經有了婚約啊!”

    聽了這話,聶小倩那幾無血色的白皙臉蛋上,浮現出一抹動人的微笑,接着又一臉羞不可抑地說道:

    “算命先生說奴家命中註定有一劫,需要有緣人捨身相救,還望公子憐惜……事後若公子願意,奴家可嫁與你爲妾,常伴君旁。”

    話音落下,周圍的妖氣越發得濃烈了。

    楊慶露出心動、卻又糾結的神色:

    “若得小姐青睞,我自然大喜過望,將你迎娶回家。可若只是這種緣法……小姐,請恕我不能接受。”

    好個迂腐的呆子!

    一邊的樹妖姥姥,聽得心裏直髮笑。

    聶小倩倒是十分悲傷,可憐楊慶如此正直,卻要慘遭姥姥的毒手。

    唉,反正他已經逃不掉了。

    安慰了一下自己,聶小倩收拾心情,忽然移開案几,往楊慶懷裏一倒,然後仰頭看他,淚眼朦朧、可憐兮兮地說道:

    “奴家僅是蒲柳之姿,公子看不上實是理所當然,只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公子忍心千萬垂憐!”

    楊慶伸手摟住懷裏那冰涼得彷彿沒有一絲溫度的嬌軀,長嘆一聲道:

    “罷了,小姐你對我雖沒有妾意,我對你卻有郎情,今晚就從了你吧!”

    ‘若自己還活着,肯定要罵這傢伙一句登徒子,可他即將因我而死……’

    聶小倩打定主意,等會兒在和楊慶好的時候,自己要多拖延一點時間,讓他多享受一番。

    三分鐘後。

    聶小倩坐在楊慶身上,故意擋住了樹妖姥姥用舌頭攻擊楊慶的角度,又甜聲蜜語道:

    “公子~請好好地看着我。”

    一聽這話,經驗豐富的樹妖姥姥,便知道聶小倩這丫頭正在吸引男人的注意力,於是就暫緩了食慾,準備再等一會兒。

    楊慶也乖乖地看着聶小倩的眼睛,但口中卻很是有些掃興地說道:

    “對了,我還不知小姐你的芳名,能否在助你渡劫之前告知於我?”

    聶小倩輕笑一聲:“奴家姓聶,閨名小倩,公子你呢?”

    楊慶抓住她亂摸的左手,也笑着說道:

    “我姓楊,楊樹的楊,單名一個慶,慶祝的慶。”

    伸出右手,輕輕撫摸着男人的臉,聶小倩把楊慶這個名字深深記在了心底。

    這是自己作爲幫兇,害死的第幾個人了?

    聶小倩忍住眼淚,俯身慢慢枕在楊慶的匈口,聽着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柔聲道:

    “公子還在等什麼?小倩已經是你的人了!”

    楊慶卻不解風情:“我打算明日跟你回家提親,只是不知你家中還有什麼人,我也好早作準備。”

    能活一刻是一刻,因此聶小倩並不催促:

    “奴家尚有一個年邁的姥姥和幾個妹妹,公子實在不必爲她們費心。”

    楊慶故作好奇道:

    “還有幾個妹妹?她們是否和小倩你一樣,都在等一個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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