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回憶着,從風月樓裏出來,她一路飛奔,少說跑過了六條街,縮在這不顯眼又黑暗的角落裏,眼睛再精明也很難找到,可他卻拿着包子大氣不喘一個地輕輕鬆鬆把她找到了。
烈寒將肉包子塞到女孩手裏,少年獨有的爽朗笑顏,藉着外邊略微透進黑暗的燈光,帥氣的容顏,即使看不清也能觸人眼球,他擡手揉亂她的髮絲,“因爲想找到,所以就找到了啊。”
說着,烈寒又擡手揮散了一張懸浮的地圖,他纔不會告訴她,他是靠着導航尋過來的。
“你真的沒有想賣我?”面前的小女孩捏着包子小聲確認着。
“啊……”藉着黑暗的掩飾,烈寒的眼神飄忽到一邊,“沒有。”
他是不會承認那一刻,他是真的動了要賣了她的心思,要不是這小孩跑得快,他可能就真的把她賣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就沒有哪天是過着好日子的,不是喫窩窩頭就是當乞丐,不但坐了牢,腦袋還被卸過,十八歲前缺的倒黴事全都聚集在這兩個月了。
窮得他產生了這樣的壞心思。
後來從風月樓裏出來,他抽了自己一巴掌,九年義務和那一年大學白上了。
也慶幸沒有把她賣了,若真賣了,這小蓮花之後的人生可就不是他能把控的了,這要是再次成長爲那朵嗜血的恐怖蓮花,作爲賣了她的那個人,他腦袋鐵定得再次分家。
想到這他抽了口涼氣,摸了摸還立在脖子上的腦袋,將女孩拉到光線好的地方坐下,看着女孩將肉包子細嚼慢嚥地嚥下肚子,他將去了薄皮、完全失了兔子模樣的兔兒包塞到女孩手裏。
“小孩,不能浪費。”
話音落,烈寒的肚子就很不給面兒地響了。
鐵心斜眼瞄着烈寒的肚子,把包子還了回去:“你喫吧。”
許是愧疚,烈寒沒接過包子,擡手撓了撓頭:“我喫過了。”
“騙子。”
烈寒反駁:“你難道不知道有些人吃了東西肚子也是會響的嗎?這是消化太快,就……”
話未說完,烈寒的嘴裏就多了個包子,一個去了薄皮的包子。
烈寒的話被堵住了,似是沒想到,睨視一旁:“唔唔,唔唔唔唔!”
見女孩沒聽懂,他打掉女孩還捏着包子往他嘴裏塞的手,扯出包子,另一隻手隔着臉皮揉了揉牙關。
“小孩,你報復我!”
鐵心收回手,抿着脣將臉扭到一邊,彷彿沒聽到一般,但收起來的雙手卻不自覺地摳起手指來。
烈寒打了個哈欠,兩三口便將包子嚥下肚子,毫無品味,妥妥乾飯人。
掂了掂腰間的錢袋,不禁滿面愁容。
養活自己難,再多養一口人更難。
說實話,他現在還得感謝這小孩,若不是她落魄前贈了他一個裝着錢的錢袋,現在的他估計要餓暈在路上了。
烈寒斜着眼,偷瞄着鐵心,女孩垂着頭,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來到這個世界,多了這麼個人陪伴,小孩年紀小,十二年的光陰在皇宮裏待着,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想來是不會掙錢的了。
別說小公主不會賺錢,就連他那個世界的小孩,大多數不是在上培訓班就是在家或在外面瘋玩,他就是。
他上學早,初二前的那個暑假才十二歲,堆起來有一本字典厚的暑假作業沒寫就跑去堂哥家借賬號,拉起窗簾打了個昏天黑地的遊戲,最後還是他老媽提着鞭子衝去堂哥家把他抽了出來,更別說賺錢了。
本該啃書的十八年華在a99號世界,不得不變爲找生存活計的十八年華。
養自己還要養小孩,他身子向後仰,睨着那垂頭沉默的小孩,十八歲剛成年沒多久的他突然覺得自己多出個閨女是怎麼回事?
這是喜當爹了呀。
突然,他坐直了身子,側身盯着小孩的側顏看了許久,又突然張開五指亮在小孩面前。
“小孩,你知道人的手指爲什麼會有指紋嗎?”
突然冒出這麼個問題,鐵心轉頭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看你這表情,不知道了吧。”他收起三根手指比了個剪刀手,“有兩個答案。”
這勾起女孩的好奇心,她順着他的話問:“哪兩個答案?”
“這第一個答案。”烈寒拿起一旁的《九焱律法》,道:“指紋可以增大摩擦力,這樣我們拿東西就會更穩些。”
“那另一個呢?”
這突如其來的,鐵心感覺自己受到了雷劈,猛地用袖子擦臉上那個口水印記,神情是止不住地嫌棄。
“好髒。”
“小孩,你嫌棄我?我昨天還沒嫌棄你把鼻涕蹭在我身上。”見此,烈寒用拇指在鐵心的另一邊臉蓋了個章,又迅速握住她的手,那狡猾的笑顏,用戲謔的語調威脅:“小孩,不許擦,小心我在你臉上蓋滿印章。”
本還掙扎的女孩定着不敢動了。
“哈哈哈~蓋了章你就是我的人了。”烈寒鬆開手笑彎了眼,末了,他握着女孩的手改爲捧着她的臉,就連對其的稱呼也變了,“丫頭,叫爸爸。”
“……”
面前的女孩抿緊雙脣,一副我的嘴塗了黏膠張不開的模樣。
“叫爸爸呀。”
鐵心想將頭扭到一邊,奈何腦袋被烈寒的大手固定着,動不了,於是雙脣就像多抹了層黏膠,抿得更緊了。
雖然不知道爸爸是什麼意思,但她就是不想叫。
“你這丫頭,怎麼嘴粘得這麼緊?”
又讓其叫了好幾次,無果,他鬆開她的臉頰,看着熱鬧繁華、人潮如織的街道,有大人牽着小孩的手,給他買玩具、喫蜜餞;年輕的扶着年老的,買了軟糕有說有笑,面綻笑顏,其樂融融。
烈寒看了好一會兒,一個想法佔據腦海,突然,他起身蹲到她面前,展露陽光般的笑顏,他對她說:“丫頭,我與你做個交易如何?”
鐵心茫然看着他:“什麼交易?”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這樣,現在你年紀小,我努力賺錢養你,等以後我老了,你賺錢養我可好?”
他笑眯眯的,纔剛成年就已經想到養老的事了。
鐵心將腦袋微微歪向一邊,一雙漂亮紫眸眨了眨,挑出漏洞:“可是等你老了,我也老了呀。”
“現在我十八歲,你十二歲,我比你大半輪,三歲一代溝,我與你之間都有一條小溪了,這寬度,我老了你還年輕。”
這一忽悠,鐵心沉默開始思考起來。
烈寒見她思考得這麼認真,不由得笑了,“我換個說法,現在我養你,等你長大了,你養我啊。”
說罷,他擡起右手伸出小指:“我們拉鉤。”
鐵心呆萌萌地看着他的手,似是還沒反應過來,隨後自己的小指就被勾了起來,只瞧眼前人彎着雙眼,咧着嘴角唸唸有詞:“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變了是小狗,飯店肉湯狗。”
“來來來,蓋章蓋章,成了哈哈~多了個這麼大的丫頭,養老不用愁了。”
“你要快快長大,爭取早日讓我步入提鳥籠去打太極的人生階段。”
一個晚上,烈寒就坐在女孩旁邊嘰裏呱啦地說着,越說越興奮,只是小孩神情茫然,也不知道聽懂了沒,直至後來街道變得漸漸冷清,上懸着的燈籠也漸漸暗了下去。
他的嘴終於停了,扭頭看向一旁,女孩靠着街牆睡了過去,身子微側,腦袋歪向一邊,側歪的方向都不是在烈寒這一邊的,看着有些疏離。
烈寒斂着眸,沒由來的,心裏有些難受。
今夜的他格外精神,他將外套蓋在女孩身上,打開《九焱律法》頭疼地看了會兒裏邊他看不懂的字,合上,心情亂糟糟的。
一夜未眠,第二天,烈寒頂着一雙黑眼圈,看見一個穿着漂亮衣裳的小女孩抱着糕點從他面前飛奔而過,那歡喜的小神情,他愣了愣,又轉頭看向身旁這個還未睡醒的女孩。
鐵心身上那套衣裙料子雖華貴,但卻是變得灰撲撲的,袖子上還多了個燒焦的洞,與剛剛那個飛奔而過的小女孩對比,再好的料子也降了價。
昨夜說了要養她,可現在卻留宿街頭,掂了掂腰上的錢袋,他湊過去輕輕拍了拍她。
“唔……”
鐵心被拍了幾下,醒了,睜開一雙朦朧睡眼,身上還帶着濃濃的睡意。
緩和了好一會兒,待到清醒些,一張生得極好的男子容顏印在眼前,薄脣輕啓,溫柔入心尖的嗓音從裏邊傳出,傳入她的耳中。
“丫頭,我帶你去買新衣服吧。”
於是乎,兩人各吃了一個包子後,烈寒帶着鐵心來到布衣店,由於預算少,買的成衣料子自然也高不到哪去。
但至少穿在身上顯得整個人沒那麼狼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