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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導來他們廠裏視察是一件很嚴肅的事,一般怎麼着也通知他這個書記,而且要提前做準備的,有時候領導還得下車間問工人話呢,怎麼回答這些都要提前安排好的,可是現在這一切都沒有準備好,結果領導就來了,萬一那些人說漏嘴那不是要他命嗎?

    田建兵原本還有些昏昏欲睡的腦子瞬間就清醒了,他趕緊從牀上爬起來道:“領導怎麼會來?是他們自己來的嗎?來了幾個人?他們現在到哪裏了,是不是去車間了?郭友平和葉寶珠呢?”

    一連好幾個問題,都把田建兵媳婦都問懵了,她什麼都不知道,趕緊叫了他祕書小楊進來。

    田建兵又把話重複了一次,小楊就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會來了,只知道來了三個,他們這會兒估計已經下車間了,現在郭廠長和葉副廠長跟着他們。”

    田建兵鬱悶得要死了,這些領導突然莫名其妙地來了,真是把他打個措手不及,這就算了,現在還下了車間,這下要壞了大事了!

    他穿了衣服,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下午快三點了,“是哪三個領導來了?”

    小楊道:“劉主任和錢副主任,還有陳副主任。”

    田建兵身子一哆嗦,來的這三人一個是革委會的一把手,兩個二把手,他早上纔跟一把手單獨彙報工作,萬一工人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事,那他肯定要出事了。

    想到這些,田建兵穿好衣服就想撒腿跑,結果他媳婦又把他拽回來,“先收拾一下,不要這麼邋遢地去見領導。”

    小楊也在一邊道:“對啊,您別太急,三位領導現在由郭廠長和葉副廠長跟着呢。”

    田建兵聞言直接罵起來,“你們知道個屁,領導來視察然而我這個當書記的卻不在,能不急嗎?”

    他雖然嘴裏罵着,但還是去刷牙洗臉了,收拾好後,他便立刻趕去了工廠,然後想都沒想地朝方便麪車間衝過去。

    到了門口,果不其然的,他看到郭友平和葉寶珠陪着三個領導在方便麪設備前旁邊跟一羣工人聊得水深火熱,那些工人可高興着,說話的聲音他在門口都能聽得到——

    “我們不辛苦,最辛苦的還是葉副廠長,當初要不是她千辛萬苦搞起來的這些研發,我們哪有這條生產線。”

    “就是,她月子裏就研究了,從頭忙到尾,又是帶我們研發,又是試喫的,那一陣子我們方便麪都要喫吐了,我們只是趕一下生產,不算辛苦……”

    “不辛苦,我只是動下腦子,動手的都是廠裏的各位研發同志,可以說沒有他們,民福的方便麪也不會成功。”

    葉寶珠後面也跟着道,田建兵聽到這些,臉色瞬間就變了,這些工人說的跟他的報告可完全不一樣啊,再說下去可不得了了,這時候他也不想知道他們怎麼過來的,只提了口氣,趕緊叫道:“劉主任,錢副主任,陳副主任,你們都來了啊。”

    他的話落,圍在一起的那些人便回頭看過來,田建兵又趕緊走上去笑道:“不好意思,家裏有點事情,來遲了。”

    葉寶珠聞言笑了聲,“田書記,你剛纔午睡呢吧?臉上的印子還在呢。”

    田建兵聞言心頭一梗,這個葉寶珠,怎麼一直在拆他的臺,雖然氣死要死,但是現在他可不能發脾氣,還一臉賠笑地解釋:“剛纔忙完是小憩了一會,沒過幾分鐘就聽小楊說各位領導來了。”

    劉主任濃眉深鎖,他不知道田建兵剛纔幹什麼去了,但現在已經三點多了,又還沒放假,他這時候就應該在上班而不是在睡覺!

    他聲音漠然道:“田書記,雖然要過年了,但生產你該抓的還是要抓的,以後家裏的事要合理安排,別把工作時間花在家庭上,你要給工人當個好榜樣。”

    在衆目睽睽之下,他的批評很直白,田建兵聽得面紅耳赤的,要不是他們搞突然襲擊,他怎麼可能會犯這樣的錯,他扯着脣角笑了下,“是,劉主任,我記住了。”

    現在他也管不着領導怎麼批評他了,只知道這個車間是不能再呆了,誰知道他們後面會不會又問什麼不利於他的問題,所以他又馬上道:“那三位領導車間應該看完了吧,咱們上二樓辦公室去談,我把廠裏的情況跟你們三位領導再做一次彙報。”

    劉主任馬上道:“彙報早上已經做過了,我們今天本來就是要到車間來看的,等會看完這邊還去別車間看看。”

    說完,他又看着衆人問:“對了,剛纔我們說到哪裏了?”

    葉寶珠轉眸看了林秀佳一眼,林秀佳馬上道:“報告領導同志,剛纔咱們說到方便麪的研發是葉副廠長在月子裏帶頭研發的,是她從頭跟忙到尾的。”

    郭友平也笑了聲,“這一點不假,當初我去上海買設備的時候,還是她提議讓我拿樣品給列車員售賣的,後來因爲鐵路局的合同,也是她寫的產品說明然後我寄給你們幾位領導的。”

    說完,他看着田建兵漠然道:“你說是吧,田書記,這次的方便麪,葉副廠長是出力最多的一方是吧?”

    田建兵原本是不知道這位領導爲什麼突然就“襲擊”了民福,但是剛纔聽着他們的對話,他總算是明白了,這三個人,一定是郭友平和葉寶珠揹着他叫過來的!!!

    媽的,氣死了,這兩個人竟然背後陰他!

    也不知道剛纔車間那些人跟三個領導還說了什麼,但現在衆目睽睽之下,他不敢說不,要不然這幫工人的唾沫能淹死他,“是,咱們這方便麪葉副廠長確實出了不少力,我已經批了最高的獎金給到她。”

    他的話落,劉主任臉色微沉,獎金什麼的他不想知道,但今天早上他們幾個才一起跟幾個工廠的書記和廠長開過會議,早上田建兵的報告跟車間的工人說得不一樣,這個葉寶珠在一羣工人嘴裏被誇成了花兒了,可田建兵的工廠生產總結報告裏,他真是隻字不提方便麪的這個主要負責人啊。

    他現在是看出來了,郭友平中午的時候爲什麼這麼執意叫他們幾個過來了,原來是想讓他們過來聽真實的報告呢。

    他看了田建兵一眼,聲音不鹹不淡道:“田書記,你早上的報告內容有失偏頗。”

    陳副主任也是這個想法,這個田建兵,報告裏把自己誇成了花,可實際上呢,車間的工人看法跟他可不一樣。當然了他也是有功勞的,但是也不能把事情說得那麼誇張!

    他也道:“不是有點,是很失偏頗,咱們的報告應該事實求事。”

    葉寶珠聞言嘴角揚了揚,覺得這兩位領導這話說得太明顯了,田建兵肯定能聽得出來,所以她很快轉頭瞥了一眼田建兵,只見他臉色微微鐵青,連手都微微握了起來。

    看來她跟郭友平說起那件事是對的,要不然今天三位領導是肯定請不來的,還好他們提前在車間做了安排,要不然這三位領導也聽不到剛纔工人說她的那些好,她也看不到田建兵現在這副樣子。

    田建兵這會兒手心都浸滿汗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道:“是,這兩天太急了,所以報告就沒寫好,等回頭我會馬上重新補一份報告給幾位領導。”

    錢副主任跟田建兵的關係還行,所以也幫忙說了句話,“年底忙了,急是正常的,一急就容易出事,所以沒關係,你回頭再做一次報告就好了。”

    田建兵連連點頭,“一會我馬上做,等做好後,明天我就領導送過去。”

    劉主任當革委會計劃主任多年了,他現在怎麼可能不知道田建兵的報告爲什麼這麼有失偏頗,田建兵根本不是因爲急纔沒寫好,而就是故意的,還虧得自己早上還花了半個多小時聽他單獨彙報,原來聽的都是一些騙人的彙報。

    在其位、謀其政、盡其責是黨員幹部的基本政治素養,作爲一名書記,就要嚴以修身、嚴以律己,不誇大事實,不弄虛作假,敢擔當,善作爲,更不能諉過攬功。

    可田建兵倒好,就因爲一個方便麪產品,把自己吹上天了,這分明就是弄虛作假,還攬功,說明他的政治思想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

    一想到早上田建兵還單獨跟他做了彙報,在糊弄人,所以劉主任很生氣,他冷冷看了田建兵一眼,“不用一會了,咱們現在上去吧,我也想聽聽你現在怎麼再次跟我彙報工作。”

    郭友平也道:“也行吧,反正咱們今天主要是來看民福最暢銷的兩個產品,現在也差不多看完了。”

    看着劉主任臉色微沉,田建兵如哽在喉,那報告複雜得很,沒有文稿他還真不好說,但也沒辦法,總比他們在車間裏再聽工人說一些亂七八糟的好,“好,那天咱們現在去辦公室聊一聊。”

    一行人就這麼直接上了二樓,葉寶珠原本是要跟着進去的,但是郭友平看着她輕道:“你先在外面聽着,晚點把茶端進來。”

    葉寶珠點點頭,然後目送他們進了會議室。

    進了會議室後,劉主任往位置上一坐,然後看着田建兵道:“田書記,你那份生產彙總報告怎麼回事,怎麼很多東西跟我們在車間聽到的不一樣?這是爲什麼?”

    田建兵還沒坐下呢就被他這麼問,心裏一哆嗦,正要張口着,卻又被郭友平搶了先道:“還能爲什麼,弄虛作假,誇大其詞,就是爲了攬功。”

    田建兵聞言臉色一變,立馬就看着郭友平道:“郭廠長,我是因爲太忙了,所以報告很多細節才疏忽的,你說話可要注意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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