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怎麼才能把親孃嫁出去 >第13章 公審(二)
    凌大伯怕大太太被問急了,再說出什麼不該說的,顧不得公堂之上不可隨意出聲的嚴令,開口道:“大人,草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講。”

    凌大伯看了看大太太,對上方的縣太爺道:“內子一個婦道人家,多年來與二房一直相安無事,從來沒有紅過臉,更沒有下毒的理由,不信您問我侄子文衝。”

    說完這句,轉頭望向一邊的凌文衝,“文衝,大伯這話可沒有撒謊,你要爲我作證。”

    凌文衝聽到這話,面無表情的道:“前半句話我認同,確實多年相安無事,至於後半句下毒的理由我就不知道了,得看大人審案的結果,審出來了也就有了理由。”

    這是什麼話,這是咬定大房得確下毒了對吧?

    凌大伯沒得到想要的回答,把自己這個侄子恨了個半死,又不敢發作,正要再想主意,突然看到堂上一個衙役腳上穿的靴子露出一抹紅來。

    衙役腳上的靴子都是皁靴,就是破了也都是用黑線縫補,偏這個不一樣,用的是紅線,還絞成了很多股,從凌大伯的位置看過去,十分顯眼。

    凌大伯心中頓時狂跳起來,血氣上涌,整張臉變得通紅。凌文衝一直關注着這邊,見他這番神情,知道怕是要發大招了。

    果不其然,凌大伯言辭懇切的對縣太爺道:“我侄子文衝之前因爲二弟妹生病的事,有些杯弓蛇影了,看誰都像是壞人,看什麼都能和謀害連在一起。之前的那些證物或許本身沒有問題,只是下人行動不小心,送過去的時候沾染了什麼東西,這才驗出毒來。”

    “哦,此話怎講?”

    “大人容稟,暑天天熱,府裏上上下下免不了要用一些防暑防蟲的藥草。大人也知道,有些藥草單獨用沒什麼,可混到一起就會產生毒性。東西又是從內子小庫房裏出來的,內子的小庫房裏除了一些笨重東西,還放着不少藥材。這幾個擺件裏裏外外不知經了多少道手,碰觸了多少藥草,或許其中就有不妥的,還請大人明查。”

    凌大伯話裏話外的意思誰都聽得懂,無非是讓縣太爺重新檢查那些個證物。

    凌文衝看着凌大伯那張格外誠懇的臉,不動聲色的捻了捻手指,有意思,看來動作不小啊!

    既然凌大伯提出了質疑,縣太爺不好置之不理,就是不給他說法,也得給門口百姓們一個說法,於是當堂將此案的證物都請了出來。

    “醫官何在?上前將這些證物重新查驗一遍。”

    堂下一個衙役站了出來,正是腳上有紅線那個,他對縣太爺抱了抱拳,“啓稟大人,醫官前兩天生病了,剛請了假。”

    縣太爺捂着額頭,倒把這件事忘了,吩咐道:“那就將他的手下找兩個過來,現場查驗。”

    兩個小醫官被叫過來,遵照縣太爺的指示將堂上的一干證物重新進行了查驗。

    凌文衝站在一邊,緩緩轉動目光,將堂上所有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大太太低着頭看不清神色。

    凌三叔夫妻,還有翠玉幾個,都是一副緊張的神情,臉上的神色也極爲難看。

    凌大伯則與其他人不同,雖然一樣緊張,但緊張卻中夾雜着一絲興奮,臉上想笑又不敢笑,硬生生的憋着,生生把一張臉給扭曲了。

    小醫官查驗完畢,雙雙對着縣太爺抱拳,“啓稟大人,屬下並未在證物中查到毒藥的蹤跡。”

    堂上的呼吸一下子亂了,雖然都沒出聲,可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好奇。

    事態竟然一下了反轉了,這誰能想得到呢?

    此前做爲重要物證沾染了毒藥的擺設器皿、薰香荷包,一下子全都正常了。

    不光堂上的人心思浮動,門口聽審的衆人都驚呆了,難道真是一個烏龍事件?

    凌大伯最先反應過來,“大人,這些證物都是正常的,看來真如草民所說是個誤會了。”

    縣太爺看着凌文衝,神色莫名。

    旁邊坐着作案情記錄的蔣縣丞則是把一顆心吊了起來,他看着青松翠竹一般靜立在堂上的凌文衝,心中直道可惜。

    哪怕這事真是一個烏龍,經了公堂和衆人的口,怕也是難以翻身了。

    世人重名聲,也重孝道。凌文衝以下告上,偏偏還失敗了。從今往後,仕林會把他排斥在外,畢竟誰會願意與一個不仁不孝,做事一驚一乍的人相處?

    想到這裏,他不經意的往門外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看見自己那個不省心的女兒,正和一羣大男人擠在一處,還殺雞抹脖子對自己使眼色。

    雖然是一身男裝打扮,但你還是要記得自己的身份啊閨女!

    蔣縣丞心累。

    唉,算了,晚上回去再把門修一修吧,也不知道她怎麼那麼多招數,來來回回換了多少門了,真是不省心!

    蔣縣丞翻了個白眼,默默的轉過頭去,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蔣婧盼着自己老爹能幫凌文衝說句話,可看着他一幅避之不及的樣子,知道事情有麻煩了。

    自己的心思早就告訴了爹孃,若是事情能爲,爲了這個準女婿,老父親怎麼也會出把力的。可是現在,他躲了。

    蔣婧的心都涼了,拼命運轉腦袋,想要想出一個辦法來。

    縣太爺碰上這種事,也是很無語,把之前一起去凌家的幾個下屬招到近前,讓他們查看一下證物是否被調換過。

    下屬們查探完畢,紛紛抱拳,“大人,小的只能看出這些證物與從凌家帶回來的一模一樣,至於是不是被調換過了,這個小的們看不出。”

    縣太爺揮揮手,“行了,都下去吧,將看守證物的人叫來。”

    能找的人都找了,一番探查之下,所有的細節都嚴絲合縫,沒有找到人爲調換的痕跡。

    這就難辦了。

    縣太爺是個愛才的人,對凌文衝的境遇很是可惜,“原告凌文衝,此案到現在爲止,人證物證皆已不存,看來是烏龍一場,你且撤了狀子,回家去吧。”

    聽到縣太爺這番話,堂上跪着的人全都輕鬆起來,凌大伯感激的道:“多謝大人體諒,經此一事後,想必文衝也會有諸多長進,草民回去也會好好教導於他。”

    說完了這些,又對凌文衝道:“文衝,虛假報案也要入罪的,縣令大人念你年輕不知事,不曾怪罪於你,還不謝謝大人。”

    其他三位長輩俱是一臉喜色,慈愛的附和道:“是啊文衝,快謝謝大人。”

    看他們的樣子,若是條件允許,怕是要上來按着凌文衝磕頭了。

    蔣婧在外面急得跳腳,凌文衝的這些個長輩都要謀害他母親了,又能是什麼好人,得了縣太爺的話,插手管教他就再名正言順不過了。

    凌文衝落到他們手裏,又能有什麼好日子過,到時候就真的完了。

    喬意見蔣婧一個勁的往前擠,連忙從後面拖住她。都站到最前面了,再擠就跑到公堂之上了,縣太爺可是認識她的,到時候豈不尷尬。

    凌文衝沒管門口的紛鬧,深吸一口氣,長長的吐了出來,對着縣太爺抱拳,“大人,學生可以證明這些證物確實被人調換過。”

    啥?

    衙役們都愣了,蔣縣丞也偷摸的掏了掏耳朵,生怕是自己的幻聽。

    門外的蔣婧先是一驚,接着大喜,笑得眉眼彎彎,連嘴都合不攏了。

    蔣縣丞無奈的瞪了她一眼,看她絲毫不知收斂,氣得不行,扭頭去瞪凌文衝去了。

    凌文衝剛剛的一句話,不輕、不重,效果卻不亞於一場地震,將堂上的喜悅、輕鬆震個了粉碎。

    縣太爺眼含讚許的點頭。

    一羣被告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的喜悅依然掛在臉上,上不上,下不下,像凍在那裏似的。

    凌大伯結結巴巴的道:“文衝,你……你可不要說胡話,大人看你年紀小,饒你一次卻不會饒你第二次,你可要想好了。”

    凌文衝聽着這暗含威脅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轉頭看着高坐在“明鏡高懸”匾額之下的縣太爺,對他道:“大人帶人去凌家那一次,走的時候,我曾給了大人兩瓶東西,大人可還記得?”

    縣太爺點點頭,“本官記得,你拜託本官回來之後,將這兩瓶東西均勻的灑在所有的證物上。”

    “大人可曾做了?”

    “當然,本官也想知道你葫蘆裏賣的是什麼關子。”

    聽到兩人對話的人都開始糊塗,他們怎麼不知道這事?

    眼看事情有了額外的轉折,連凌三叔都站不住了,他再也顧不得端着舉人的身份,開口問道:“大人說的是什麼?學生怎麼不知道?”

    縣太爺笑道:“本官也知道的不甚詳細,還是讓原告自己說吧。”

    凌文衝對還未退下去的兩個小醫官拱了拱手,對縣太爺和堂上衆人展示自己發現真相的過程。

    “學生本來並知道證物被人掉包了,直到看完了兩個小醫官查驗的過程,這才真正確定,這些……”凌文衝指着擺在一邊的各種證物,“都不是大人帶回來的那些,而是後來被人替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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