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怎麼才能把親孃嫁出去 >第57章 瘟疫(二)
    且不說蔣家和喬家收到凌文衝派人送來的書信後會受到多大的震動,單說凌家自己,東邊的天空剛剛顯出魚肚白來,家裏上上下下便都行動了起來。

    出去買糧食的,買柴炭的,收購蔬菜的,去藥鋪採買藥材的,安排下人看着府中水井的,忙着加固圍牆準備日夜巡邏的……全都井井有條的執行了起來。

    經過一夜的討論,事情已經有了既定的章程,凌母、素雲、小桔幾個完全能料理得了府中的事物,她們把家裏的其他下人們當成她們手中的兵,居中指揮,指哪打哪,安排的嚴密周到。

    凌文衝倒是想出一把力,可是卻發現沒有了插手的地方,只好同小悅兒一起當起了府中唯二的兩個閒人。

    人一閒下來就會胡思亂想,凌文衝沒事幹,開始擔心起喬大夫來。

    蔣家和喬家都是有家有業的人家,底下奴僕衆多,想做點什麼也有人幫襯。

    喬大夫則不一樣,他一個人帶着兩個夥計,每天接觸的都是各種各樣的病人,最是危險不過。

    有什麼辦法能夠幫幫他呢?凌文衝一邊看着小悅兒寫大字,一邊陷入了沉思。

    他並不知道此時的喬大夫並不在回春堂,而是在縣衙。

    喬大夫昨夜來找過凌文衝後,轉身就去了渠州縣衙。

    縣太爺聽到衙役稟報來人是喬大夫後,連儀容都顧不得整理,隨便披了一件衣裳就跑了出去,待見到站在門口的喬大夫後,笑得臉上的褶子裏都透出幾分喜悅來,“哎呀,慎之,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喬大夫倒沒有故人相見的喜悅,而是滿臉嚴肅的拱了拱手,“實不相瞞,這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告。”

    “你這人,真是……算了,快跟我進來。”縣太爺想打趣喬大夫一把,見他像塊石頭似的闆闆正正的,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好玩之處,於是有一點泄氣。

    兩人進了門,縣太爺又招呼着下人上茶上點心上瓜果,喬大夫想說不用忙了,但看着對方樂淘淘四下張羅的樣子,又不好拒絕,算了,反正今天這事有得熬,權當是加餐了。

    待兩人安座後,不待縣太爺開口嘮叨,喬大夫直接一句話堵了他的嘴,“最近兩日縣裏的病患突然增多,而且幾乎都是同樣的症狀,我懷疑是……瘟疫。”

    最後的兩個字輕飄飄的,像輕盈的小蜜蜂般撲扇着小翅膀鑽進縣太爺耳中,在他的腦海裏掀起駭人的滔天巨浪。

    縣太爺“霍”的站了起來,連衣袖帶倒了桌子上的茶盞都沒察覺到,他眼睛瞪得銅鈴般大,一瞬不瞬的盯着桌子另一邊的喬大夫,“慎之,這話可不能亂說。”

    喬大夫用力閉上眼睛,再睜開後,裏面盛滿了疲憊的清明,“你我相識多年,最是知道我的性情,我豈是信口開河之人?”

    縣太爺看了他半晌,頹然的坐了回去,嘴裏喃喃的道:“這怎麼可能?地震發生後的第一時間,我便將全部的人手派了出去,滅火救災、拯救傷者、幫着掩埋死者、清理河道、去各鄉鎮村莊告知村民不要喝生水……林林總總,能做的我的都做了,怎麼還會發生瘟疫,是不是你看錯了?”

    “不會。”

    喬大夫搖搖頭,他也不忍心看着至交好友這個樣子,可是以他行醫半輩子的經驗來判斷,這事幾乎可以板上釘釘了,確是瘟疫無疑。

    縣太爺也知道自己剛纔的問話有點可笑,他不是不知道好友的醫術,可是他寧願……他寧願對方這一次錯了,也不願自己治下的渠州被死神覬覦。

    縣太爺扶起茶盞,將灑在桌子上的茶水拂到地下,想了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擡高聲音道:“來人。”

    小廝一直在門外聽信,聽到縣太爺叫,忙推門進來,叉着手行了個禮,“老爺有何吩咐?”

    縣太爺皺着眉頭,顧不得儀態,隨手將溼漉漉的手指在什麼地方抹了抹,然後“噠噠噠”的敲着桌面,一字一句的道:“叫縣丞、主簿、捕頭、班頭,還有各房的管事人來一趟。”

    小廝領命而去,不多時縣衙大門口就衝出去好幾路人馬,向着各個方向奔去。

    蔣縣丞剛看過凌文衝遞過來的信,縣衙的人就來找他了,顧不得多說,只匆匆的交待了管家幾句,就隨着衙役一同走了。

    人到齊後,縣太爺讓大家自己找地方坐了,然後纔將剛纔喬大夫的話重述了一遍,可想而之,又是引起了極大的震動。

    蔣縣丞心中有了譜,倒還算坐得安穩,不像其他人那樣激動。他看了看在座的諸位,並沒有先開口。

    捕頭周俊是個直性子,他搓了搓臉上毛茸茸的鬍子,大着嗓門道:“我帶着弟兄們在街上行走,倒是見過喬大夫說的場面,藥鋪裏的人是比前兩天多多了,比起地震剛開始的時候,也沒差多少。”說完後,直接對着縣太爺抱拳,“大人有什麼章程,不妨直說,小的也好帶着弟兄們去準備。”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縣太爺極是滿意,緊繃着的面容不禁緩和了幾分,其他人都不是傻子,見狀也紛紛表忠心。

    縣太爺是兩榜進士出身,只是當初得罪了人,被下放到這裏做了個小小的縣令,幾十年都沒挪過窩,爲了避禍,生生的把自己的滿腔才華與能力隱了去,處處以平庸示人,倒也安穩了這麼多年。

    最近這兩年,最大的對手在朝堂傾軋中倒下了,他這纔敢稍稍冒一冒頭。

    縣太爺把這一圈的得力干將看了一遍,心中暗自點頭,“好,如此就仰仗諸位了,待事情過後,我親自爲各位請功。”

    衆人轟然應和。

    縣太爺心中自有丘壑,把該實施的政令一項一項頌佈下去,衆人領命後紛紛離去,最後,屋子裏又只剩下他的喬大夫兩個人。

    “慎之,我心裏還有一個大洞,堵也堵不住。”待衆人離開後,信心滿滿的縣太爺又蔫了下來,愁苦的臉色比一開始還難看。

    喬大夫知道縣太爺說的是什麼。

    所謂“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是說一場災難過去之後,死的人和牲畜來不及掩埋,腐爛後的屍體會污染水源和食源,活着的人喫用了這些被污染的食水,就有很大的機率會患上疫病。

    可就像縣太爺剛纔說的,早在地震一開始的時候,他便將各項措施實施了下去,將瘟疫的苗頭牢牢掐死在未萌芽的狀態中,那這疫病……是從哪裏來的?

    最近的這段時間,除了剛剛過去的那場地震外,旱災、澇災、蟲災皆都沒有,沒有屍體,就沒有疫病的源頭。

    喬大夫晚上沒有喫飯,此時不知不覺的吃了兩碟子糕點,又灌了好幾盞茶水,肚子裏漲得很。冷了的茶水味道十分不好,他喝的時候不免想起了嘴叼的凌文衝。

    凌文衝這人在喬大夫的眼中,是個有情有義,偶爾還機靈古怪的孩子,也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收了自己遞過去的消息後有沒有害怕?還是已經開始有所行動了?

    與此同時,凌文衝也在想這個問題。

    他倒沒有走喬大夫和縣太爺的彎路,而是直接把瘟疫的源頭歸咎於地震。

    之前他就與喬意說過這場地震來得蹊蹺,而且古里古怪的。但如果地震不是自然的地震,而是人爲引發的呢?這也能解釋爲什麼地震的強度這麼大,波及的範圍卻如此的窄。

    人爲引發的地震,接着是不爲人知的死亡,然後屍體大量腐爛,接下來又污染了水源……

    想到這裏,凌文衝渾身一顫,他突然想起來一個地方,被很多人都忽視的地方,頓時坐也坐不住了。

    他親自把小悅兒送回凌母那裏,又囑咐他好好聽話,這才離去,臨走的時候,凌母問他去哪裏,他回道:“我去一趟喬大夫那裏,讓他給開一個預防的方子,沒有方子囤多少的藥材都沒有用。”

    這倒是事實,凌母也知道他與喬大夫關係好,並沒有阻攔,只讓他千萬小心。

    凌文衝到回春堂的時候,喬大夫才也回來不久,他年紀不小了,實在是熬不動夜,精神萎靡的很。

    “不好好的家裏待着,瞎跑什麼?”

    喬大夫說話的口氣雖然衝,凌文衝卻能從中聽出彆扭的關心來,“來道謝的,多虧您給我遞了消息,我才能提前作準備。”

    喬大夫累得很,不想聽這些虛僞的客套,正想趕人,就聽得對方又道:“關於這場疫病,我有些想法,想跟您探討一下。”

    喬大夫知他與一般人不一樣,看待問題的方式很是不同,於是道:“那你就細說一說。”

    “這場瘟疫的源頭來得很是蹊蹺,按縣衙那種周密的做法,不該有此一出纔對。我在家中左思右想,倒真讓我想出了一個也許是漏洞的漏洞。”

    “哦,什麼漏洞?”喬大夫問。

    凌文衝將自己當初和喬意說的關於地震的蹊蹺之處又對喬大夫講了一遍,“以這種強度的地震,影響的範圍不應該這麼小纔對,因此我更傾向於這場地震是人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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