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擁明月 >第79章 第79章
    商絨不知他怎麼了,忽然惡狠狠地說要殺人,反正他從來便是這樣,無論高興還是不高興,他有時不露聲色,有時又根本懶得隱藏。

    她正出神,黑衣少年鬆開她,坐直身體審視她的神情,又皺了一下眉。

    她竟然不說話。

    她是不是真的在猶豫。

    折竹越想越生氣,也不知他不在禁宮的這兩月裏,那賀星錦對簌簌獻了多少殷勤。

    只這麼短暫一瞬,他心中便在猜來猜去。

    於他而言,殺人容易,算計人也容易,只是他年少,尚不明白什麼是關心則亂,要猜中她關於另一個男子的心事,卻是一件極難的事。

    “簌簌,人不可以三心二意。”

    他有點煩惱。

    什麼三心二意。

    如此直白的一句話令商絨紅了臉,她連忙反駁:“我沒有。”

    秋風吹着院子裏那棵老槐的枝葉簌簌而動,一片濃蔭在地面輕微搖曳,明淨的光線碎成斑駁的影子,落在商絨的肩上。

    她躲開少年直白而熱烈的視線,目光觸及自己被他包紮了厚重細布的手掌,她滿耳是那片被日光照得粼粼發亮的凝碧枝葉隨風顫動的聲音,半晌,她道:“折竹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葉子吹落了。

    落在少年的發上。

    他的眼睛烏黑又清亮,隱約映出她的輪廓。

    商絨的目光落在他烏黑的髮髻間,那根銀簪在日光底下閃爍銀光,她的臉頰還有些燙,卻壓不住心中的歡喜:“你好像真的很喜歡。”

    “什麼?”

    少年回過神,卻不防她忽然伸手觸摸他的髮髻,又聽她親口吐露“喜歡”兩字,他的眼睫動一下。

    “你日日都戴着。”

    商絨說。

    原來,她在說銀簪。

    折竹反應過來。

    兩盞茶的工夫,姜纓帶着兩人回來,每人手中都提了一個食盒,色香味俱全的酒菜取出來便擺滿一桌。

    折竹將幾罈子酒都給了姜纓他們,不該飲酒的時候,他絕不會沾一滴。

    “拂柳與你是相識的嗎?我聽她喚你小十七。”

    商絨捏着筷子才喫一塊燒鵝肉,想起此前在凌雲閣服侍她,昨日又隨她到星羅觀的那名女道士。

    “她是櫛風樓的第四。”

    折竹並不隱瞞。

    “可你不是離開櫛風樓了嗎?”

    “嗯,”

    折竹頷首,夾了一筷子紅燒肉給她,又說,“櫛風樓的人都是會爲了錢而拼命的,她更如是,我花了錢,她自然也就願意幫我的忙。”

    去了西北的,是第二與第五。

    ——

    賀府。

    溫氏守在兒子的榻前,看着府中的大夫揭下兒子臂上的細布,露出來底下那片鮮紅猙獰的燙傷,她心中一緊,手指撥弄佛珠的動作便更快。

    小臂上一整片的燙傷令賀星錦有些難捱,昨夜更是疼得他難以入睡,他額頭冒出來細密的汗珠,臉色蒼白得厲害,始終忍着疼不吭一聲。

    大夫將特製的燙傷膏小心地塗上去,賀星錦方纔覺得那火燒火燎的疼痛因爲涼涼的藥膏而緩解了一些。

    大夫收拾好藥箱出去,溫氏便忙用帕子擦了擦賀星錦額上的汗:“好歹你這條命還在,否則你要我與你父親該如何是好?那燒着了的樓閣你也敢往裏闖。”

    “母親,裏面是兩位公主,我如何能不去?”

    賀星錦坐起身來,聲音有些沙啞。

    “即便是公主又如何?你進去難道能滅了火不成?”溫氏心中仍舊後怕,“旁人都不敢進,偏你能耐。”

    “母親應知,那樓中有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又怎麼了?”

    溫氏一心只有自己面前這個兒子,此時又只與他在這房中,她說話便沒了些顧忌。

    賀星錦卻是一頓,他擡起眼簾來。

    半晌,他忽然問:“母親可曾往宮中送過祝文?”

    “祝文?”

    溫氏一頭霧水,“什麼祝文?”

    賀星錦神色微變,他知曉自己的母親素來是潑辣性情,根本不是那位明月公主口中溫柔熨帖的溫夫人。

    她信佛不信道,又怎會往宮中送什麼祝文,更不提親筆手書。

    可明月公主並沒有對他說謊的理由。

    賀星錦總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隱祕的東西,卻又毫無頭緒。

    “子嘉,你難道真如你父親所說,對那明月公主……”

    溫氏久不聞他說話,她瞧着他臂上的傷,話說一半她頓了一下,轉而道:“我聽說那位明月公主是不能成婚的,何況如今,她已然仙逝。”

    臨清樓中發現了兩具燒焦的屍體。

    憑藉着兩具屍體身上未燒化的首飾,凌霄衛已確定一位是蘊貞公主,另一位便是明月公主。

    而那位倖存的蘊華公主一口咬定,是蘊貞將明月迷暈從溫泉池帶出,蘊華本以爲蘊貞只是想嚇唬明月以泄私憤,卻不想她竟要對明月下死手,蘊華上前想勸,卻與蘊貞起了爭執,蘊貞將她從樓上的窗戶推出來掉進了湖裏,而她則失手打翻了燭臺,燒着了幔子。

    那時明月公主尚未甦醒,至於蘊貞爲何沒有從樓中逃出,蘊華只說自己不知道。

    昨日淳聖帝聞訊後,當即吐了血,昏迷過去。

    賀星錦與父親賀仲亭在宮中整夜,到今晨,賀星錦才獨自回府。

    可是,

    明月公主真的死了麼?

    母親仍在一旁絮絮叨叨,賀星錦卻根本無心去聽,他不斷地想起凌雲閣中那一面,他不斷想起昨日那神祕人腕上的疤。

    “子嘉,你的傷如何了?”

    賀仲亭脫了官帽,匆匆踏進門來。

    “父親,並無大礙。”

    賀星錦回過神。

    賀仲亭將官帽交給溫氏,又在椅子上坐下來,瞧了瞧他臂上的傷,又接了溫氏遞來的茶碗,道:“陛下這一回是病來如山倒,這會兒也還沒清醒過來,昨日你在臨清樓可發現了什麼?等陛下醒來,我也好代你回話。”

    賀星錦不止是被燙傷了手臂,他見了濃煙,嗓子也啞了許多:“火勢太大,我……看得也不清楚。”

    只是那火勢究竟爲何會蔓延得那般劇烈?他收斂着心中的疑惑。

    “臨清樓外頭呢?當時可有什麼異常?”

    賀仲亭又問。

    賀星錦思及那身着白袍的神祕人,他是率先到的臨清樓,後來的凌霄衛根本沒瞧見那神祕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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