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拿起劍的時候,何有感到很痛苦。

    這種痛苦是身體上的痛苦。

    因此她用了一點血氣散。

    這個世界的藥效果很好,血氣散用了半瓶,她喉嚨的傷便癒合了三分。

    拿起劍的時候,劍嗡鳴了一聲。

    她懷念那時刀槍不入的自己。

    可如今已是□□凡胎。

    無何有三個字被何有的手心覆住,她將身體裏的氣,那一股很小的氣,有序地送入了劍柄當中。

    劍錚錚地響了起來。

    那一刻,何有感覺自己重新和劍建立了聯繫。

    凝神再看的時候,她楞了一下。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仔細地觀察曾經的自己,很漂亮的一把劍,劍身流暢如新,在黃昏中,鋒芒顯得很溫和。

    一種古樸而內斂的氣質埋爍在劍鋒裏,沒有花紋,摸上去的時候,冰冷而明淨。

    在鬆開手的時候,她目光閃爍了一下。

    “無何有”三個字靜靜篆刻在劍柄上。

    何有笑了一下。

    入夜,天是冷的,脖子還有隱痛。

    她的劍就放在枕邊。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何有起得早,她早上喝的是白粥,天矇矇亮,她將院子收拾了一下,瓦塊磚石堆在角落裏,中間留出了一塊平地。原主的書盒裏有一本劍譜,名爲《劍修入門》,和《引氣入體》被翻得有了白邊不同,這本書基本上是新的,幾乎沒有摺痕。

    因爲這個世界上,練劍的人,基本都是沒有修煉天賦的人。

    說得好聽叫劍修,說得不好聽,則是武夫。

    她日日很早便起來練劍,就按照劍譜上的方式練。

    何有拿起劍的時候,感覺很好,一開始手法不熟練,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各種揮劍的姿勢便熟練了起來。

    傷口癒合得比想象中要快,似乎是練劍的原因。

    隨着她日復一日的練習,身體那股氣,也一日比一日壯大。

    僕役路過何有院子的時候,聽到了裏面有動靜。

    他想到了什麼,站在門口就着縫隙朝裏面看了一眼。

    此時何有已經能完整地舞出劍譜的第一式了。

    僕役心裏的嘲笑剛剛生出來,便看着何有舞劍的樣子出了神。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何有已經練完了一整套劍法,她目光平靜地看向那門口的僕役,僕役本輕視何有,但不知爲何,被何有這麼看着,他頓時有些驚慌,於是低下頭,小步走開了。

    僕役離開後,何有的院子裏便又響起了練劍的聲音。

    僕役今日主動去了何舒那裏彙報。

    “何有……少爺在練劍。”

    平日僕役叫的是何有的名字,從不加少爺二字,今天遲疑了一下,還是加上了少爺兩個字。

    “什麼少爺?”

    何舒冷笑一聲。

    僕役立刻改口道:“是何有,何有今天早上在練劍。”

    何舒問:“他的傷好了麼?”

    “看起來都好了,行動和常人無益。”

    僕役不由想起何有練劍時候的樣子,他補充了一句:“移動跳躍都很正常。”

    “既然好了,那便回魏新院去,躲在何家算什麼?”

    第二天,何有便被叫到了何政的書房。

    何政對何有態度很冷淡,他坐在案几後面,隨意地看了何有兩眼。

    “明日你便回書院,明年秋天,本族的人會來帶你和舒兒過去,我和書院打好招呼了,你記住在書院,除非節假日不用回家,如果再發生先前的荒唐事,你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何家容不下你。”

    何有低着頭,沒叫父親,只說好。

    何政明明看到何有身上的衣袍洗得發白,還打了補丁,但卻只當沒看見。

    “早知道有今天,我便不接你回來,更枉論把你的名字報給本族。”

    何有依舊低着頭沒說話。

    中午依舊是喝了一碗白粥,午後,何有走小門離開了何府,輕車熟路來到了書店。

    “小何,你來了啊,今天來得早啊。”

    何有來到帳臺,接過了老闆手裏的算珠和筆。

    “嗯,明天要去書院,不能來了。”

    老闆有點遺憾,卻也還是問:“那以後是每月來一次?”

    何有搖搖頭:“可能要等到明年。”

    “我今天來是結一下我這半月的工錢。”

    何有養傷半個月,身上幾乎沒什麼錢,第二天出來買藥的時候,她來到了這家書店,書店老闆原本不招工,但何有看着老闆苦算的賬本,隨意報出幾個數字,便改變了老闆的看法,老闆僱傭了她。

    何有這些天來,早上和上午練劍,下午便到書店來幫老闆的忙,她算賬快,算完之後便看店子裏的書,儘可能地瞭解這個世界。老闆管晚飯,每天把她的工資記在賬上,她有了抓藥的錢,剩下的錢沒有取,今天一起取走,順便去置辦幾身簡單的衣服。

    在知道何有身份之後,老闆挺心疼何有。

    在老闆看來,何有沉默寡言,和同年齡階段的人比,安靜得過分。

    這段時間練劍,加之喫飽喝足,何有也算氣色好了幾分,但在老闆看來,依舊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小何,聽我一句勸,你過不下去儘管來找我,別的不敢說,管飽還是可以的。”

    老闆挺心善的。

    何有朝他笑了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走之前,老闆多給何有算了點銀子,還將何有常看的兩本書一併送給了何有,何有道了謝,便到另一條街上買了幾件成衣和練功服,是很次的面料,但結完賬之後,何有的錢也差不多用完了。

    不過到了魏新院,喫飯什麼的便也不再需要考慮,那裏有一些寄宿的學生,是一起在食堂喫飯的。

    回去的路上,總有一些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何有身上,何有低着頭,儘量避開了那些人的視線。

    她在這個什麼也沒有的世界,不想過早夭折。

    當宰相的時候,自然也有人看她,只不過多的是敬畏,而不是單純的探究。

    魏新院分六個年級。

    何有如今上的是三年級。

    第二天一早,何有便帶着自己的行李,徒步離開了何府,背上還揹着一把劍。

    平日看門的僕役見到她,並沒有什麼反應。但今天何有離開的時候,兩名僕役的眼睛齊齊落在了何有臉上,直到何有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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